“我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万俟长歌面色阴沉,死死盯着跪作一团抖如筛糠的几名奴人,一字一顿地出声问道。
几名奴人趴在地上,扭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奴人战战兢兢地开口答话。
“奴,奴等几人适才正在商议往我家郎君院落处送东西。”
那奴人显然有几分见识,只捡了对几人有利的话来说,而对自己妄议主家之事避而不谈。
但万俟长歌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只见她眼风一扫,厉声道:“若是不会回话便割了舌头扔出去,让听得懂人话的来。”
那奴人闻言,顿时身子一颤,不住地开始磕头求饶:“三皇女息怒!三皇女息怒!奴这就说,方才奴几人是在谈论我家郎君与林大人的婚事,只是感叹了几句林大人送来的宝物难得,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逾矩之言啊!”
万俟长歌心下巨震,但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体面,“你家郎君?长孙砚?”
“正是砚郎君。”那奴人不敢再耍心眼子,老老实实地作答。
“简直荒唐!他与我不过才和离……就另聘他人了?阁老大人她竟也允了!”万俟长歌满目的不可置信,怒极反笑道。
但她随即又想到,看院子里那些奴人的表现,若没有主人家的吩咐,下人又怎敢如此张扬,当下心里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果然,那奴人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家主与夫郎吩咐下来的,奴等是万万不敢自专的啊。”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万俟长歌眼神变了变,强忍下心里的荒谬感,转而想要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求聘皇家弃夫。
“那我问你们,你们口中的林大人是何人?”
那奴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一个在万俟长歌意料之外的名字:“是,是刑狱司的司寇,林惜,林大人。”
“她招了吗?”
昏暗幽深的地房里,灯火微弱,浓郁的血腥味久久漂浮不散,混着空气中的潮湿霉气,仿佛要将身处其间的人拖入那黑沉得没有一丝生气间间牢笼。
一名身材颀长,高大精壮的玄衣女人翻看着手里的案册,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属下无能!”被点到的下属面色凝重,躬身告罪道。
“呵,确实无能,一天一夜了,就撬出这么点儿东西。”那玄衣女子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案册扔到下属怀里,而后脱下宽大的外裳,露出里面的一身劲装,将手忙脚乱接住案册的下属罩了个满头。
“跟上。”
那下属忙扯下头上的衣裳,小心地将它放到一边干净的桌案上,跟着玄衣女人的步伐,走向了地牢房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锈迹斑斑的刑架上,挂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躯体,若不是她心口处还有微弱的起伏,单从她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的惨状来看,没人会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噗!
一瓢冰水忽然迎面泼向了女人,让昏迷过去的女人顿时浑身一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右仆射昨晚睡得可好?”
正在女人费力睁开被血和发丝糊住了的眼皮之时,一道凉凉的女声忽然在空旷寂静的牢房里响起。
那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让右仆射仿佛以为自己不是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而是在宽敞明亮的朝堂之下,正与同僚谈笑风生,寒暄恭维。
听见这声音,右仆射掀起充血肿胀的眼皮,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
一边铜架上的炭火烧得正旺,跳跃的火光映在身前之人的侧脸上,使她原本锋利的轮廓线条都染上了几分柔和,让昏昏沉沉的右仆射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仆射不答,想来是得了安寝了。”见右仆射久未作答,玄衣女人轻笑一声,走到一边将炭火拨得更旺了些,再度开口道。
火光之下,右仆射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丹凤眼,悬胆鼻,一张血色浅淡的薄唇,配上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不是如今这刑狱司的当家人,司寇林惜,又会是哪个!
刚刚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右仆射顿时感觉头皮一紧,清醒了大半,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引得身上束缚的铁链撞击刑架,发出阵阵金石脆响。
“仆射为何抖得这般厉害,可是这刑狱司过于寒凉,让仆射您受寒了?”林惜似是没看到眼前之人眼中的深深惧意,语气里满是关切的意味。
“既如此,便借这炭火给仆射驱驱寒吧。”
林惜话音刚落,便骤然发难,一脚将燃烧着的铜架踢向了刑架上的右仆射,那铜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袭击,登时左右摇晃,火星迸溅。
几块通红的炭石更是直接跃出了铜盆,落到了右仆射的脚下,而左右跻斜的铜架则在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在距右仆射不足半尺的地方堪堪停住了,只要右仆射微微躬身,火舌便能舔上她的衣襟,将她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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