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冰一直观摩神意到了傍晚。
她如今距离观神五窍,仅仅差了一线,百禽神形已全了三成。
听着少,但那可是三十多种极形,每一道都是常人要用终生去体悟的,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有多快。
这一世她的人生少了许多曲折。
但有些阻碍,只要她在要向前走,便总要去面对。
譬如玉凰神。
那是唤魔教志在必得之物,也是她不可能放弃的东西。
“他怎么还未回来?”
嬴冰看着空落落的桌椅板凳,揉了揉腰间的大头娃娃,她推门出去。
但还未下楼,她忽的脚步顿住。
甲尾酒楼来的多是军汉,今天不知怎的,生意格外冷清。
角落的酒桌边,他静静的坐在那儿,好像一尊莫得灵魂的雕塑。
桌上令他怔怔出神的,是一封再也送不出去的家书,还有半串铜子。
本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如今背影孤单恍惚的像是个失意漂泊客。
“天仙妹妹,你家郎君在那儿坐了一下午了。”
“咱说床头吵架床尾和”
酒楼老板娘还以为是两人闹了矛盾,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了两句。
“早回来了?”
嬴冰点漆似的眸光,隐约多了些难明。
她很了解他,哪怕她不想知晓,也能从看到他的那一眼时,就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
他不是那种嬉笑怒骂,心里却藏着另一副面孔的人,当然也不是个难懂的人,他有时幼稚的很,高兴难过大多都写在脸上。
他总会做些我喜欢吃的
嬴冰最后还是放弃了做饭的想法,静静地坐到了他身旁,陪他一块儿沉默。
过了良久,李墨才喃喃道:
“冰坨子,我一直在找的福英子的爹爹,死了。”
“因为要打仗了,他死在了送军情的路上。”
上辈子生长在和平之中,小李同学对战争二字,了解仅限于书本,他看到的是名将先贤的建功立业英雄场。
从来不知那些被一笔带过的数字中,是多少永远送不到手上的家书。
卢益只是发生在他身边的其中之一。
真正的战争,甚至还没有开始。
还有更多人会在战乱中死去。
而且。
这场战乱和他有分不开的关系。
“冰坨子,咱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南疆?”
“咱们明明没做过什么坏事儿,怎么忽然就要死很多人呢?”
李墨叫的是她,但又好像根本不是在问谁,倒像是在问自己。
一声声疑问,同样拨动了嬴冰的心弦。
她的心中,一时有种陌生又情理之中的刺痛。
她垂着眼眸,轻轻抓过他的手放在掌心,轻声道:
“大势便是如此,譬如战争,没有对与错,只有应当和不应当。”
“或许会因为某人来的早些或晚些,仅此而已。”
上一世,大虞遗族暗中谋划的灾兽潮,同样爆发了,只不过是爆发在清渊宗倾覆之后。
莫说青木城了,连南关都被冲破了,一直肆虐到了云州。
“薄有家资少年英雄”
李墨看了眼几十个铜子,又看了眼那封已经被打开了的家书。
信笺字长意短,所求不过平安。
“可我连一个小家的平安,都保护不了”
嬴冰‘嗯’了一声,凝望着少年的眼睛,道:
“言语苍白无力,经过的才叫经历。”
“经历了便学会长大了。”
少女嗓音轻缓。
李墨张了张嘴,偏过头看了眼,她仿佛让人在这个乌云密布的夜里,见到了月色流淌。
他本想问冰坨子,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会打仗,早就知晓南疆将会发生什么?
但一见了那双眸子,却又觉得无需再问了。
她知晓的。
从自己对着玉凰神许愿平安喜乐,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李墨终于知道,她那时就比他更懂这个愿望的分量。
她在等自己成长。
“冰坨子,你有什么打算?”
“和你一样。”
“冰坨子,我好累。”
“那便睡吧,安心睡一觉就好。”
冷清寂静的酒楼之中。
忽的流淌起了空谷幽兰的歌声,婉转悠扬。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久久被乌云遮盖的夜空,似是月亮也想偷听,便分开了一丝云层。
偷偷漏下的那缕月光,正好照亮了唱童谣的她,还有在她膝睡着的他。
翌日清晨。
糖画摊子前,虎子已经不是的孩子王了,但他可是偶尔管着爷爷的糖画摊子,能自由支配那一锅饴糖的存在,地位无需多言。
他正认认真真的蹲在石板前,用一小锅汤汁练着糖画儿,身边围着一堆等糖吃的小豆丁。
“虎子哥,你说咱们的老大,是潜龙榜上,有名的英雄豪杰?”
“排十一的?叫什么旺妻斗魂?”
“那真是咱们老大啊?老大不愧是老大,连诨号也这么一枝独秀。”
“真的假的?老大没晃点咱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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