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庄子
在山里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建营寨,是林宗泽一直念念不忘的事,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击败了巡检后,马不停蹄的就带人拿下马家庄子的主要原因。
因此,今天一大早,与吴立峰交待一番,林、王二人便匆匆去往庄后的山里。
直到太阳偏西,满身疲惫的林宗泽、王恩祖才回到庄子,得到消息的吕耀辉立刻赶了过来。
昨晚整整一宿,今天大半个白天,从那几间临时的“审讯室”里面,已经抬出了三具尸体。据说,这三人,都是在吕耀辉的大笑中,依依不舍的离开人世。
两天一宿没合眼,吕耀辉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和憔悴。黑眼圈内的眼珠,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原本不笑之时的酒窝,此刻特别明显。
听着吕耀辉用嘶哑的声音,说着审讯被俘蒙面人的结果,林宗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蒙面人的大致来路。
这群蒙面人总共三十二人,皆为作奸犯科的亡命徒,出没于南宁府周边。平日里,这些人相互并不认识,没有交集,直到绰号“断牙”、“龅牙”的两兄弟出现。
前些年,这两兄弟时常出没于南宁府和浔州府的地界,以心狠手辣出名,身上背着好几条命案,两年前被官府下了海捕文书通缉。被通缉之后,两兄弟便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半个月前,兄弟俩突然出现在南宁府城外,据说受人之托,重出江湖,到处招募人手,打算干一票大活。很快,兄弟俩身边便聚起了三十多人。
昨夜混战中,兄弟俩,一个逃走,一个被杀。所以,纵使吕耀辉使出了万般手段,甚至有三个人顶不住内心的恐惧,被活活吓死,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幕后主使。
作为几世盘踞于此,并且世袭巡检的马家,在新宁州的地界上,虽说不能一手遮天,起码也是本地豪强之一,即便是如简志鸿那般的流官,很多时候,面对巡检们的阳奉阴违也无可奈何。
从蒙面人的所作所为来看,应该不是警示、袭扰那么简单。想必幕后主使给他们下的令是屠灭满门,斩草除根。
究竟是什么人,敢与马家为敌?甚至不惜撕破脸皮买凶杀人?幕后之人,到底与马家有什么样的仇恨,非得走到如今这种不死不休的境地?
这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林宗泽的心中,他不知道,接下来幕后之人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至于马执良,吕耀辉在他身上花的时间反而最少,得知了家中上下皆被屠尽,只剩下自己苟延残喘。
现在的马执良无异于一个还会喘气的活死人,不吵不闹、不言不语,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眼中一片空洞,了无生机。面对这么一个没有任何求生欲望的人,吕耀辉直接选择了放弃,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个活死人身上,毫无意义。
林宗泽要吕耀辉问的,无非就是马家隐藏起来的财物。哪怕马执良一声不吭,最多只是某些隐藏的财物暂时找不到罢了。反正现在庄子占下了,那些个死物也跑不了,待日后有充裕的时间,掘地三尺,有什么找不出来?
听完吕耀辉的汇报,再看看他疲惫不堪的脸,林宗泽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客厅中,只剩下了林宗泽、王恩祖、吴立峰三人,沉思片刻,林宗泽转身对吴立峰说道:“疯子,你叫上几个人,把内院的屋子仔细搜一遍,只要是值钱的东西,统统集中到一个屋子里锁起来,看管好。待秃子过来,再让他去清点。”
就算有了之前定下的规矩,所有缴获都充公,但是,自古财货动人心,林宗泽不敢保证,所有人见到金银细软会无动于衷。
“对了,内院那两个丫头,告诉她们不要乱走动,尽量待在屋子里。”既然交待了人去内院清理财物,那些人免不了会跟沈南秋她们碰上面,为了安全起见,林宗泽不得不特意叮嘱一番。
交待完了吴立峰,林宗泽又停下来思索了片刻,然后望着王恩祖说道:“我明天一早回木民村,把所有人都带过来。你留在这里,负责把庄子守好。”
没有弄清楚蒙面人的幕后主使是谁,这让林宗泽心中隐隐不安。
昨夜逃出去的那几个蒙面人,势必会把失败的消息带给幕后主使,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林宗泽无法猜测。不知道底细和实力的对手,不得不令他心生警惕。
今天在山中跑了一天,他和王恩祖已经挑好了两个适合建营寨的地方,只要回木民村把人手带过来,立刻就能开始搭建。既然如此,早一些把人带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两人在一起相处多年,早已心意相通,所以,王恩祖很清楚林宗泽在想什么,点头应道:“嗯,带上两个兄弟,路上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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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宁州城外
出了城门,王登心情大好,怀里揣着的沉甸甸的半贯铜钱,这是他上个月的工钱,有了这些,家中的婆娘和孩子,日子就有了着落。
再伸手摸摸,怀里另外二十多个零散的铜钱,这是粪头额外赏的。这二十多文,就算把酒铺赊的账还上都还有富余,王登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怀里铜钱微微碰撞的感觉。
绕过守城官兵的拒马,王登远远的看到酒铺那褪了色的酒旗在飘扬。
一想到,待会儿,自己豪气的拿出铜钱,洒在柜台上,让酒铺掌柜销账的场面,王登便忍不住嘴角上扬。迈着欢快的脚步,嘴里哼起了小调,眼瞅着酒铺越来越近。
突然,王登停下了脚步,嘴里也没了声音。因为他看见了两个背影,两个从酒铺走出来的背影。
如果正常情况下单看背影,王登肯定认不出从酒铺出来的人是谁,即便那两个人穿着官差的衣袍。
可是,穿着官差的衣袍,同时,肩上斜跨一根宽布带,布带中一只手臂半挂在上面,这两个特别之处集中于一人身上,背影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因为,眼下官府中,吊着一只受伤手臂的人,除了刑房的蒋捕头,还能有谁?
在木民村,与林宗泽缠斗不休,结果被大驴一铁锏,砸塌了半边肩膀。时至今日,蒋捕头依旧只能以这副模样示人。
发现蒋捕头从酒铺出来,王登心中不禁有些纳闷,平日,酒铺里要么是一些苦力,打一碗水酒,站在柜台前几口喝完就走。要么是一些好吃懒做的闲汉,打上一碗酒,在酒铺的长条凳坐上一整天,消磨时间。
像蒋捕头这等人物,绝不可能自降身价,跑到酒铺来喝酒。就算要喝,城内的那些酒楼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所以,难怪王登会迷惑,蒋捕头为什么会从酒铺中走出来。
看着蒋捕头远去的身影,王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蒋捕头上哪儿喝酒,与自己何干?再说了,保不齐,他只是为了办差,到酒铺中询问几句罢了。
想到这里,王登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迈开腿,哼着小曲继续往酒铺走去。
就在他伸手要推开酒铺前的栅栏时,差点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只见这人,头戴一顶芭蕉叶编的草笠,穿着一身全是补丁的短衫,赤着脚,连草鞋都没穿。瘦小的身形,典型的一副被东家嫌弃的苦力样子。
让过这人之后,王登心中暗啐一口,走进了酒铺。
他不知道,草笠之下的脸庞,却是久不露面的——武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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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黎镇
一条由东至西的官道,从镇子当中穿过,沿着道路两旁,一字排开十几家铺面,一座磨坊和一座榨油坊,一前一后的分布在道路两头,这就是整个镇子的中心。镇子里的居民,则住在分散于官道两旁的木屋里。
白天,离着那些铺面不远的地方,摆有一个茶水摊。
支几根细竹竿,盖上一些芭蕉叶就有了一小片的阴凉。在这片阴凉之下,摆一张桌子,桌上几个大小不一,装满了水的陶罐,旁边还有一摞陶碗。来来往往的路人,只需掏上一文钱,便可喝上一大碗,顺带还能在旁边几捆草束上坐下,歇歇脚。
道边还时不时的会出现几个妇人,她们面前摆着一两张芭蕉叶,芭蕉叶上放着一些,家中孩子们从山上采的野果。遇上路人中,兜里有闲钱的,掏几文钱,别说野果,便连芭蕉叶都让你拿走。
掌灯时分,街两旁的铺面都上了门板,官道上更是漆黑一片。
只有一间食肆,从门板的缝隙中隐约透出一丝光亮。透过缝隙望进去,不大的食肆中坐满了人,不但街两边铺面的掌柜都到齐了,连镇子里的两个大户,也罕见的露了面。只见屋中众人,有的面色凝重,有的眉头紧锁,有的交头接耳,轻声私语。
能让镇里有头有脸的人,不顾夜色还齐聚一堂,这事儿还得从昨天说起。
昨天,傍晚时分,马家庄子升起的烟柱,一开始并没引起什么人注意,毕竟,那个时辰大家都在生火做饭,谁也不会去关注烟柱是否粗一点、浓一点。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马家庄子里燃起了大火,镇上的人,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镇上几个本就闲不住的小子,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相约之下,悄悄的靠近了庄子,想探个究竟。
谁曾想,还未等他们靠近庄子,就看见大门处,几枝火把照耀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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