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没有上限的,感受到幸福的人永远也不会觉得幸福太多,不会因此困扰,也不会因此满足。
但好在痛苦是有限的。
凛阳在他真正理解幸福的含义之前,就先明白了这个道理。
并不富裕的家,并不很大的房子,在一个又一个孩子降生之后变得更加穷困,也显得更狭小。
“如果最开始没活下来就好了。”
“如果没生下你就好了。”
“如果在生下你之前你已经死了就好了。”
“比女孩还没用的家伙,除了继续拖累我什么用处也没有。”
这是母亲一次又一次会对他说出的话。
母亲不喜欢他。父亲也是。
饮酒好赌的父亲,满腹怨恨的母亲,终日操劳的哥哥和被迫嫁人的姐姐,这似乎是每个不那么富裕的家庭的最终归宿。
“凛阳!你个没用的东西!”
凛阳,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名字,就像是冬日早上的太阳,给人带来希望和温暖。
太阳,多好的词。
但凛阳不喜欢太阳,就像他不喜欢凛阳这个名字一样。
“凛阳,女孩子的凛,没用的阳。”
哥哥是这么说的。
是的,这才是他的名字真正的含义。
不是什么苦难之后的希望,什么冬日温暖人心的太阳。
寒冬初升的太阳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温暖,徒有一片刺眼的光,只会扰人的好梦。
就像他一样。
凛阳诞生在一年中最冷的那一天,风刮了一夜,雪下了一夜,母亲的哀嚎响彻了整个夜晚,传出大门就被寒风吹散,但在这个小小的屋子,这样的声音不断的回转,父亲、哥哥、姐姐,都因为母亲痛苦的呻吟彻夜未眠。
而母亲用了一整个夜晚。
直到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候,母亲几乎要放弃。要放他就这样胎死腹中。
但偏偏,太阳升起时,小小的凛阳终于降生到了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
后来他想,其实是因为母亲的肚子里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才会不愿意出来吧。
凛阳是个男孩儿,这算个好消息,因为男孩儿能帮忙干活,能帮忙操持家里,能去赚钱,也能传宗接代。
问题在于,凛阳并不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儿。
那个漫长的冬夜几乎耗尽了母亲的生命,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两盏油灯从此都像是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在下一秒熄灭。
没用的男孩儿还不如能出嫁好换些钱来的女孩,于是从此,这个家的苦难的根源变成了他。
母亲的怨恨,父亲的斥责,哥哥的嫌弃,姐姐的不待见。
这个家如此困难,每个人活得都很不容易,他帮不上忙,确实如此,他也很自责。
凛阳一边理解他们,一边又难以理解他们,身体不好不是他想要的,成为男孩也不是他想要的,连来到这个家,都不是他许愿的。
为什么他会是问题的根源呢。
而这样的问题是不被允许问出口的,他也没有机会去问,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他的身体太弱,做任何事都是对这条脆弱生命的压迫,对他来说只是活下去就很困难。
但没人会有空心疼他,这个家支撑不起他的药费,干脆也不允许他休息。
他能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做不了就挨打,挨完打再继续去找事情做,总之不能闲着。
他们说,这是他应得的,母亲为了生下他卧病在床再也不能干活,而他的身体耗去了父亲本该拿去买酒的钱。
这都是他活该的。没有拥有一个很好的身体,没有顺利的出生,不能为家里帮上忙,都是他的错。
训斥,辱骂,殴打,小凛阳认知中所有会让人痛苦的词汇,似乎都可以用在他的家,和这个家中的他身上。
废物,猪狗都不如的家伙,不如去死。带着刻骨恨意的怒骂一次次朝着他袭来。
但凛阳已经开始习惯了,苦难是有限度的。他曾短暂的触碰到那个终点,当身体被砸在地板上,而板凳砸在了脑袋上,当视线被赤色浸染。
有那样的一个瞬间,他不再痛苦。
就好像做了个很美好的梦,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天没亮就起来去打水,不需要天都黑透了还得背着柴火回家,不会有人训斥他,不会饿肚子。
也不会因为担心吵醒谁而拖着病弱的身体在寒冷的冬夜走出屋子跪在雪地里咳嗽。
那是超乎他想象的美好。
但只是短暂的一次,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又是那个熟悉的家。
“休息什么休息,他还得赶紧起来干活,都躺了几天了,还睡!”
房门被打开,被父亲拎起来的时候,凛阳其实还没感觉到自己的四肢。
所以当父亲松开手,他就像是一坨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他曾见过别家的孩子摔倒在地上,孩子的母亲跑向他,将他立刻抱起来,温柔的询问着是否有受伤,而孩子的父亲会慢慢走过去,抹去他脸上的灰,摸摸他的脑袋,说男孩子就是会活泼一点,别那么紧张。
凛阳将眼睛挪向他的母亲,已经卧病在床几年的母亲用那双刻薄的眼睛扫过他,像是最锋利的刀,嘴角一撇,就又挪开了视线,就好像他并不是她亲自生下来的孩子。他又将眼睛艰难的移向站在身边的父亲,还处于暴怒的父亲注意到他的眼神,那只手朝着他伸过来。
凛阳的眼睛一瞬间亮起了微弱的光。
光在下一秒熄灭。
手掌揪扯住耳朵将他拎起,耳朵传来撕裂的刺痛。
“几天没打胆子大了!你小子竟然还敢瞪着我!觉得自己很有理吗!”
脑袋撞上墙面,他只能听见嗡嗡的响声。
男人松手后凛阳又顺着墙壁倒下来,脑袋歪斜着,像是坏掉的玩偶。他的视线停留在地板,血在一滴一滴往下落,他分不清那是来自耳朵还是脑袋,而父亲还在骂着什么,他能从倒影中窥见张合的嘴,只是他听不清,手掌下意识地去摸耳朵,潮湿,黏糊,温热,撤下来时,骨头撑着一张皮的手指上是一片红。
嗯。耳朵被撕开了。至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也很好。
有时候没人管也是一种自由。
像是现在,愤怒的父亲将他踢到院子里,怨毒的母亲关上了房间的门,哥哥们大抵是出去工作了,院子里只剩下他,睁眼,闭眼,呼吸,或是停下,都可以随他的心愿,哪怕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他想做个梦。
什么梦都行。
只要别在这里很好。
凛阳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好心人将他从地上捡起来,装进一个小小的背篓,背篓真的很小,刚刚好能勉强容下一个他,而背着背篓的男人盖上盖子,将他藏在小小的背篓里,透过缝隙,他能看见他离那个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不在乎自己会被带去哪里,也不在乎带走他的人是谁。
离开这里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他很高兴了。
他只是想离开这里。
凛阳尝试离开,他觉得这个家是不需要他的,他的存在反而让苦难加深,所有人都因为他在不高兴。
如果没有他,问题也许就会被解决了。
于是在一个夜晚,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到原文地址:(https://www.dynxsw.com/book/507560/107244526.html)阅读,如您已在悠闲小说(https://www.dynxsw.com),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该站采集不完全,请到原文地址:(https://www.dynxsw.com/book/507560/107244526.html)阅读,如您已在悠闲小说(https://www.dynxsw.com),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