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们举着刀欢呼、吹口哨,身旁是堆成小山的粮食和抢来的银钱。
后面是一个个被绑了手串起来的男人,从老到少,从黑发到灰白头发,有神色麻木的,有失声痛哭的,还有跪地不断磕头哀求的,头磕破也毫不在意,只求能被放走,奈何已成奢望。
欢呼兴奋尖叫的流寇身后,是一地四分五裂的尸首,有被砍死的,有被踩死的,还有被马车骡车碾死的,红红白白黄黄淌了一地,热风吹过,血腥气刺鼻。
和镇内死一般的寂静形成对比。
火红太阳升起,高悬在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却热辣过头了,被扛着的人后背火辣辣的疼,就在桑宁后背即将被晒秃噜皮之前穆常安停下来了。
枯黄的林子里,孤零零立着几座野坟头子,热风吹过,地上黄叶子、零星变色纸钱沙沙作响,一声鸟鸣,矮矬矬的坟头后面冒出两个黑呼呼的脑袋。
“阿姐,常安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浔哥眼睛爆亮,尖叫一声就冲出去。
“回来就好!”穆老爹欣慰的点点头,走过去拍拍儿子肩膀,又上下打量桑宁,全须全尾就行。
脚再次踏上黄土,桑宁晕头转向,又被冲过来的小炮弹撞了一下,刚压下去的恶心瞬间涌上喉头,她伸手想要推来身侧的男人,结果没推动,自己已经哇一声吐出来。
穆常安古铜色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脸上胡子跟着肌肉颤抖。
浔哥和穆老爹齐齐憋气后退,看着穆常安,脸上写满一言难尽。
吐完以后,胃里舒服了,桑宁扶着腰直起身,正要道歉,只看到男人疾步离开的背影,想追上去,腿迈开左胯骨轴就是一阵剧痛,她像根面条一样软下去。
“阿姐!”浔哥惊恐大喊,飞扑过去,桑宁想说自己还活着,奈何嘶哑的嗓音实在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
只能听小娃嚎的像是自己要入土一样。
桑宁盯着瓦蓝的天,算了,毁灭吧!
“怎么了?”穆老爹也急了,赶忙弯腰过来查看。
桑宁闭眼又睁眼,神色郁闷,总不能说,你儿子为了救我的命,一脚踹在我胯骨轴上了吧,只能半遮半掩写道:“从镇里逃跑时,撞了一下,没啥大事儿。”
“真的?”一老一小同时怀疑的看过来,浔哥蹲在旁边扶着桑宁一个胳膊,一副小大人模样,叮嘱道:“阿姐,可别骗我,我可不傻,撞一下能站不起来?阿姐撞墙上了!”
穆常安从远处回来,胸口那一坨沾了一层灰,看来是用土简单洗了一下。
桑宁正疲于应付一老一少,看到人回来,她立马指指骡车,表示该走了。
这荒郊野坟的,虽然在林子比较里面,外面官道上的流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能尽快离开,还是早点走,毕竟他们两家车上都拉着粮食和水呢。
穆家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坠在桑宁家的骡车后面,所以四人爬上骡车,穆常安握着缰绳,驾一声,骡车就动起来。
骡车跑起来,穆老爹父子俩还有浔哥都回头看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小镇子,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再回来了吧。
只有桑宁这个异世人,看着河安镇消失在视野里,心里只有畅快。
从投胎过来 ,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已经经历了三次死亡威胁,她实在是对河安镇爱不起来,只想逃离。
浔哥转头看阿姐在写什么,他探头过去,仔细辨认一下,他扭头当起传话筒,“老叔,常安哥,阿姐问你俩什么打算?
阿姐和我要先回桑家庄,再往北面逃荒,阿姐说逃荒路上人多力量大!”
最后一句话是桑宁故意让浔哥念的,穆家父子身高体壮,力气大,尤其是穆常安身手很好,逃荒路上正需要这样的人。
像她和浔哥这样的小趴菜,也只有靠着武力值高的人才能顺利活下来。
所以她希望穆家父子能跟着她们一起逃荒,据她所知,穆家父子俩是真没什么亲人了,既然这样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逃荒呢。
“和你们一起,老叔答应过你娘,要护着你们姐弟俩!”穆老爹倒是一点不犹豫,也不避讳,“反正老叔家除了常安,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离了河安去哪里都一样。”
穆常安微微偏头看躺在骡车里的丫头,眼里闪过不喜,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让浔哥念最后那句话,就是给他们爷俩听得。
有话就不能直说,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明晃晃就是利用他们爷俩,也就爹这个傻老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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