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盛夏,贺老太太院中凉爽,绿植高大肥厚,有蝉鸣鸟叫从绿叶中透出。

    贺京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阴鸷的长眸罕见愣住:“什么?”

    “你媳妇没跟你说过?”贺老太太托着茶盏,慢吞吞的,“早上求到我这儿来了,事关兰家,我也没办法,只能多补贴点。”

    说到这里,贺老太太抬眼,苍迈的声音不疾不徐:“按理说,她回娘家,你该陪着回的。”

    “”贺京准敛睫,投下的剪影凝聚出晦暗,“她回临城了?”

    贺老太太再次惊讶:“这事你也不知道?那丫头说,她跟你讲过。”

    是讲过。

    但没说具体日子。

    “阿准啊,”贺老太太无奈,“不是奶奶说你,在整个贺家,或者往大了说,整个世界,能跟你站一块的,只有一个江宝瓷,你总该对她好点。”

    贺京准脑袋微垂,凌乱的乌发盖住眉眼,看不出情绪。

    “别管她是因为合约、因为钱,还是别的什么,”贺老太太说,“别人都奔着你死,只有她奔着你活。”

    贺京准缓缓抬头:“我没说不帮她。”

    “”贺老太太摇头,“你也没说要帮她吧?”

    贺京准唇线抿直。

    “这孩子一向清醒,”贺老太太说,“你要愿意帮就该说清楚,她处在弱势,你若不表态,任谁都觉得你没答应。”

    管家轻咳了声:“我多嘴问了句,三少夫人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干脆的答应,就是在拒绝。”

    所以贺京准没有及时回应,在江宝瓷的眼里,等于婉拒。

    “行了,既然宝瓷不在,”贺老太太赶人,“你好去找你的小妖精了。”

    “”贺京准咬肌似乎动了动,“什么小妖精?”

    贺老太太:“那个什么晶晶还是亮亮的,昨夜不是她把你从你媳妇床上喊走的?”

    贺京准皱眉:“她是车队的,昨夜陪车手外出,结果车撞了,车手出了事,我赶去处理。”

    “哦,”贺老太太不耐烦听,“去找她吧。”

    “”

    蝉鸣越发聒噪。

    不知哪一刻,贺京准倏然起身,椅子吱啦出刺耳的声响,静止的空气被男人凌厉的身形搅弄变形,残留些许琥珀的凛香。

    直到他身影消失,管家小心道:“三少生气了。”

    “气死活该,”贺老太太恼道,“没礼貌的东西,害我积攒的功德都没了。”

    管家清清嗓子:“桑园的事,您明明可以帮三少夫人解决的。”

    “我凭什么解决,”贺老太太说,“他媳妇他自己不疼,老指着我?”

    管家提醒道:“原本就没感情”

    哪能指望他疼人。

    “呵!”贺老太太阴阳怪气,“这狗崽子的性格你不清楚?昨天宝瓷拿鞋砸他,他都没发火,以前兰妆在时也是哄着他的,谁敢这样跟他发脾气。”

    管家叹道:“不仅没发火,还把人抱屋里了。”

    贺老太太长长地吁了口气,疲倦地靠回躺椅。

    夏风徐徐刮过,院中清凉,植物香气自然。

    “阿准被这些人推卸着长大,又在柳郸受了三年折磨,没人爱他,”贺老太太累了,“也没人教他,灭绝了七情六欲一样,哪懂感情。”

    管家:“老太太您多提点”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贺老太太闭上眼,“他得自己去体会后悔、难过、欢喜、内疚这些情绪,否则永远学不会爱人。”

    管家嘴角翕动,小声嘀咕:“那咱三少夫人岂不是很可怜?”

    完全一个牺牲品。

    在贺京准的身边不知道要受多少伤。

    贺老太太没说话,仿佛睡着了。

    树影斑驳,在她布满皱纹的脸划过。

    “她的存在,”贺老太太几不可闻喃出,“原本就是为了牺牲。”

    管家一阵寒栗,自家老太太纵横多年,到底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

    江宝瓷在临城待了三天,先是去桑园做好农户的安排,又去了趟医院。

    15年前,江宝瓷7岁那年,家里的工厂突发火灾,江父在那场火灾中去世。

    因火灾波及面积大,死了三名工人,受伤的有十二位。

    而这十二位中,有一名小朋友。

    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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