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留步。”
谢仪一路埋头苦行至有人迹之处,就听耳边传来一声清喝:“贫僧见施主颇有佛缘,可否由贫僧为施主卜一卦签算?”
她本打算置之不理,可这老和尚却像盯着了她,一路走哪跟哪。
她一届奴身,先前才被算出个天杀之命,怎就这些和尚一个个都对她这样执着?
“那就求一卦亲缘吧。”谢仪给了贯散钱。
老和尚欣然接下,熟捻地从袖中拿出三枚磨得发白的铜币,对空前一撒,确认了卦象后,铜币旁的布鞋已经消失无踪。
“六亲缘薄,是故非故,他们恐怕早不是施主所期待的模样了……”
话音随风,并没有传入走远的谢仪耳中。
她视线被另外一道身影所填充,崔简之笑着:“姑姑可知自己方才拒绝的那位是谁?”
“常源住持。”
谢仪稀疏平淡:“公子是想说平日万人求他一卦都难,奴婢却不知好歹?奴婢不信这些的。”
“我知道。”
崔简之伸手,竟是再次将她掌心裹挟:“我与姑姑相同之处也就剩这微薄几样了。”
“姑姑是从何处知道了李家那些隐秘?又为何要帮李夫人?”
谢仪被牵连到了一段往事记忆中,眼神逐渐晦暗而下:“只是想起位故人。”
昔日,她的娘娘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谢仪费尽心思为娘娘疗养身子,宫内外名医全都瞧了一遍,所有人中只有一位说了实话:
“草民从岭南而来,娘娘这症状与岭南那位夫人太像,分明身子并无眼中亏损,怎么就……”
“奇怪呐!”
只是谢仪后来才知道,那位从宁安宫出来之后,直接被拖去了慎刑司。
与娘娘经历相似的岭南夫人,就是李夫人。
“姑姑,帮了李家,你得不到多少好处,顶多只是缓和两家关系。却要背上李既欢乃至李老爷的怨恨,值吗?”
谢仪明明能够将利益盈亏计算得明白。
却又总是会做出些他人看来傻到冒泡的事。
对此,她的答复是:“但求无愧于心。”
“姑娘还在前院上香,该回府了。”
谢仪蓦然抽离掌心,就连脚上不疾不徐地步伐都生生快了几分。
她身后,崔简之眉峰微挑。
莫非,他是什么豺狼猛兽?
崔妗打小没怎么出过崔家,来到寺中就像脱缰野马,他们寻到她时脸还红扑扑的,撒不回腿。
“兄长,我与谢姑姑一辆马车,你跟在后头骑马!”
“我有些话要与姑姑聊。”
闻语,谢仪眼中先有疑虑叠闪。
她和崔妗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什么好聊的?
除非……
马车上,她们彼此不出意外地一言不发,可谢仪却能隐隐看到崔妗望她时的眼神藏了几分兴奋。
“停下!”
谢仪掀开车帘,发现该远远跟在身后的崔简之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连车夫也并非谢仪平素熟悉的那一位。
她竟然,上了崔妗的套?
不怪谢仪对其毫无防备,只怨崔妗平时蠢到空有付诸行动的力,没有出谋划策的心!
“我本以为以谢姑姑的聪明才智,你应该早就察觉到异常的?没想到,你也是个金玉其外的蠢货。”
崔妗不装了:“要不是李姐姐提醒,我当真忘了凌空寺外还有条小路弯绕,能够甩开兄长,让你我有这独自相处的机会呢?”
马车还在提速。
周围四面环山,呼啸的风因高速狠狠拍打在谢仪的脸上,打得生疼。
若当真在此处出了意外,就是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谢仪知道,越是在颠簸仓皇间,她越是必须努力维系冷静判断。
“崔妗,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既欢的话你也敢信?她只是想借你的手除了我!”
她捏着裙摆。
而崔妗则笑出了声:“那又如何?”
“你充其量不过只是一个奴婢,就算三生有幸了兄长的眼,他也绝不会为你罚我!”
“谢仪,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的。我因你坏了计谋,无法嫁于表兄为妻,就连乳母都被你责罚,你不死,难填我心中怨愤!”
谢仪每听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分。
若非情况紧急,她当真想晃晃崔妗脑子里盛的水到底有几两!
谢仪可以威胁崔夫人、李既欢,唯独面对崔妗……
她竟是生出一股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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