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谁能不怕?
山洞外是清风朗月,山洞内则是骚臭阵阵,徐有方躺着的地方恰恰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最靠近洞口的位置。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一切想要跟他争这个位置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武力镇压了,虽然他的理由是靠近洞口,如果有什么危险最容易第一个受到攻击,他选这个位置是为了让其他人都能得到安全和良好的休息,但每个特战队员,包括现在都快把他当成大神看待的毒刺,在临睡觉前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和鄙视。
也就是因为徐有方大包大揽的缘故,连厉锋布置的岗哨都被他强行要求撤了下来,回洞睡觉,徐有方说了,上半夜他来负责,到了下半夜再找人来换他。今晚的天气很好,有微风从洞口送进来,不会很冷,和着洞内一直烧着的篝火,把洞内的温度弄得像是五月的春天一样舒适。天上的月亮虽然不是最圆,但月光在晴朗的天空上也亮的惊人,偶尔有几丝淡淡的云彩从月前飘过,地上就被投下几分疏朗的微影。
就连野兽们也似被这难得的夜晚所感染,过了好久竟没有什么兽吼响起,四周只有秋虫们在发出冬季到来前最后的鸣叫,可那鸣叫已远不如盛夏时那般充沛而燥人,反而衬托的这里的秋夜更加多了些惬意和清幽。
徐有方面朝着洞口侧身而卧,将后背扔在了洞里山猫们留下的阵阵骚气之中。看着洞外飘摇的树影微云,看着那轮渐渐高起的明月,默默计算着与夏熙瑶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今晚他们要去野猪坳,经过白天那一场大闹,老实说徐有方对于这次夜探也有些没底。
不知道对方在野猪坳会有怎样的布置,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更加厉害的底牌。
直到现在那个内线也没有再发消息出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但问题是他的尸体呢?还是说对方还没有杀死他,想在他身上挖出更大的价值?
自己这个小队的任务是摸清对方的虚实,绘制布防图,以及接那个内线回来。现在看起来最后这个任务怕是难以完成了,那么前面两个呢?在对方已经有了准备的情况下,自己这点人还要钻进去,是不是有点傻?
但无论怎么看,今晚到明天都是极为关键的时间点,经过了白天的突出重围,双方已经把自己的存在摆在了明面上,那么这场较量就一定要有个结果。既然厉锋他们不可能选择撤退,那就只有自己先去探探虚实,虽然这会有点麻烦,但总比明天白天带这么多人往对方的阵地里闯要好的太多了。身后的说话声完全被雷鸣般的鼾声取代了,这群当兵的就连睡觉都能搞出那么大动静,一个个跟比赛似的打着呼噜。
徐有方觉得这个侧卧的姿势压的他半边身体有点累了,于是翻了个身,将脸朝洞内转去,可刚刚转完就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明暗不定的火光下,厉锋一张大黑脸正对着自己,两只牛眼瞪得大大的,竟然一眨不眨的正看着自己。
“你特么大晚上的不睡觉,盯着老子干嘛?长那么丑,眼睛还敢瞪那么大,想吓死我啊?”徐有方暴怒,却还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指责道。
厉锋也没想到徐有方居然也没睡,一看这情况索性坐起来把后背靠着洞壁,先是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只见这帮小子们一个个睡得跟猪一样,呼噜声此起彼伏,徐有方的声音在他们着雷鸣一样的鼾声中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于是放下心来也小声道:“奶奶的,不知道怎么了,睡不着。”
“睡不着?”
徐有方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这个黑脸汉子的大黑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虽没有在厉锋的脸上见过,但徐有方对这种神色却并不陌生。
他当年被房世辉诬蔑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判决结果的时候,他父母在校长室内跪着求校长为他保留学籍而他独自等在校长室门外的时候,还有他辍学后去找工作却屡屡碰壁最终不得不拿起药锄猎叉独自走进这座大山的时候,他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脸上也必然就是这幅表情。
那种表情,叫做紧张,如果仔细看,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惧。
无论是紧张还是恐惧,都来自未知,对明天的未知,对未来的未知,对危险的未知,以及对结局的未知,很显然现在的厉锋作为一队之长,也正被各种未知所压迫着。
徐有方也坐了起来,和厉锋一样靠在凉意可透重衣的山壁上,然后突然轻笑道:“害怕了?”
“放屁!我他娘会害怕?”厉锋马上叫了出来,看他那样子如果不是顾忌着其他人都在睡觉,这时候恐怕都要跳起来了。
可他这副样子却让徐有方更加肯定,摇了摇头嘿嘿笑道:“嘿,老厉,我是没想到你这样的钢铁直男也会怕。”
“啧!你这个人!都跟你说不是怕不是怕了,你他娘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兵,什么场面没见过,谁听说过我厉锋会害怕?我特么怕个锤子!”
一激动,连火炮的家乡话都整出来了。厉锋瞪着眼气急败坏的看着徐有方,好像他不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就要翻脸的样子。“得啦,害怕有啥不好意思的。”徐有方依旧笑呵呵的说道,一看厉锋又要生气,他先一步搭住厉锋的肩膀道:“都是人,刀捅一个洞,枪打一个眼儿,脑袋掉了吃啥都不香了,当然会害怕。我也不是没害怕过,能理解。”
厉锋让徐有方一只手在肩上一搭,顿时一动都动弹不得,只能斜着眼看徐有方道:“真的?还有你怕的时候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现在是不怕,可我以前怕啊,你当我生下来就这么猛?”虽然这最后一句有点自吹自擂的成分,但徐有方和厉锋却都没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妥。一个说的自然,一个听的没毛病。
厉锋问道:“那你是怎么变的这么猛的?”
“这个啊……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哎呀,反正也睡不着,瞎聊呗。”厉锋心里的好奇劲儿一下子就被徐有方调动起来了,说实话他从军这么多年,也曾当过军分区第一人,也曾参加过龙牙的选拔,虽然最后被淘汰了,但自认各种牛人绝对见过不少,可还真没见过徐有方这么邪性的。
现在有个机会能听他亲口说说他当年的秘辛,厉锋怎么会放过?
徐有方扬了扬眉毛,瞥着厉锋道:“随便聊聊?”
“聊聊!”
“那你可不能外传。”
“我按最高保密级别给你走!”
“那就聊!”徐有方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小声道:“这话得从我上高中的时候说起,故事里有个大反派叫房世辉……”
腥臊的山洞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徐有方就把当年那些经历大致的说了出来,只是关于脑海中莫名出现的天地道经一事却是隐去不说,可就光是这些也已经让厉锋听的咋舌不已。
“那时候我留了案底,又被开除了学籍,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去哪都没人要我。没办法,我就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山里。
后来我一个人瞒着我爹娘进了山,就是咱现在这座大山,山里面药多野菜多山鸡兔子也多,人能吃的多,可能吃人的更多。
老实说我当时进山之前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了,可真等到日头渐渐落了下去,我突然发现我居然好像迷路了的时候,我那个害怕呀,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啥心理准备都不管用,差点没吓尿了裤子。”
徐有方回想起当时,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天地道经,却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门,自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岁少年,第一次独自面对未知的十万大山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和慌张,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问道:“你知道后来怎么着了吗?”
“怎么着?”厉锋听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我在山里碰到了一个高人。那个高人不光教了我现在的本事,还带我走遍了这片大山,最终又把我完完整整的带了出去。”
“哦……嚯!!”厉锋不住的感叹,摇头晃脑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特战队长,反而像是攒了多半辈子钱去买彩票,结果开奖的时候却发现头奖让旁边一个只花了两块钱买了一注的人给拿走了似的。
“徐导,啧啧啧,你这运气,简直了,真他娘好啊!”
“是啊,真他娘好啊……”
徐有方笑呵呵的附和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没什么高手,也没人教他本事,没人带他走遍十万大山,更没人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出来。
他在山里转了两天,又饿又困将近崩溃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一头脱群落单的猞猁,猞猁想吃他,他则想活下去,然而他带的药锄和猎叉根本就打不中那头狡猾的猞猁。就在他被那头猞猁的尖牙利爪弄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自己都因为失血而分不清是生是死的时候,脑子里那部一直静静不动的天地道经,突然就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万法诸般苦求,入我门来无忧!
这是写在道经的第一句话,就写在首页的最上方,当时在徐有方的脑海里释放着无尽的璀璨光华。
然后,他就踏过了那道门槛,咬着牙、流着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杀死了那头猞猁,现在想起来都说不清那时候哭的那么大声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反正他靠着猞猁极酸的血肉最后找到了出山的路,一步步修行,一步步走遍了每道山梁,穿过了每条溪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其中的经历其实比被房世辉陷害那种事情还要艰辛还要精彩,但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跟其他人说?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他笑着拍了拍厉锋,一脸的嘚瑟道:“所以啊,害怕没啥大不了的,我被开除的时候也很怕,我要被判刑的时候更怕,我在这山里迷路的时候简直要怕死了,可是你看看我,随后就碰到了高人。所以说这人啊,只要没死,就没啥可怕的。”
“那要是死了呢?”厉锋没好气的反驳道。
“死了,死了当然就更没啥可怕的了。”
厉锋被徐有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呆,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他叹了口气道:“你当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我真不是怕死,我是怕我这群弟兄们死,我把他们带出来,就必须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再带回去。还有,还有……我也舍不得我闺女和我媳妇儿。”
说着,他便熟练的伸手入怀,去内衣口袋里掏什么东西。
一看他这架势,徐有方就觉得有点眼熟,刚说了一句:“哎哎,你干嘛……”
话没说完呢,厉锋的手已经掏了出来,手指间果然捏着一张照片,一脸骄傲的说道:“给你看看,这是我们全家的合影……”
徐有方没好气的甩给厉锋一个后脑勺:“不看!我说你不要这么老套好不好,你突然把照片拿出来干嘛?谁让你把照片拿出来了?我说了我要看你家人的照片了吗?”
厉锋拿着照片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一张黑脸涨的都发紫了,他正要发作,却听徐有方一边不耐烦的挥手,一边催促道:“快快快,赶紧把你那照片收回去。我不看,你特么也不许看了。也不知跟谁学的,出来执行任务还带照片,还非得在晚上别人都睡着后拿出来看一看,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干嘛,嫌气氛不够悲壮拼命给自己加戏啊?你知不知道电视上只要是这么干的,第二天肯定要领盒饭啊?”
眼角的余光看到厉锋还傻乎乎的举着照片跟那儿坐着,徐有方一把就将他拿照片的手往他衣服里塞,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道:“你是个当兵的,没事儿多训练,多打枪,少看电视剧懂不懂,再让我看见你把照片拿出来我揍你啊。“
“哎哎哎,慢点慢点儿,我自己来,别给我弄折了。“厉锋的手被徐有方一塞,顿时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生怕这厮动作太粗鲁,弄折了自己手里宝贝似的照片。
等他把照片放回去了,徐有方才悻悻问道:“你就一个女儿啊?现在放开二胎了,咋没再搞个小子?“
“搞毛啊,我在部队难得回去一趟,家里四个老人身体都不大好,山村里医疗条件不行,我媳妇儿就把老人都接到了城里。现在家里面,四个老人一个孩子都靠她一个人照顾,我这已经就够对不起她的了,还再让她生一个,那还不把她给累死?“
徐有方揶揄道:“那你就不想要个儿子?我可听说你们当兵的骨子里都有儿子情结,想把自己在部队受的那些罪将来让儿子也受一遍。“
厉锋哈哈一笑,摆手道:“以前我也这么想过,不过闺女一生下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儿子女儿不都一样是心头肉吗,女儿咋了,女儿也挺好,比小子可贴心多了!我闺女可懂事儿了,而且长得像她妈,漂亮,比我可白多了,不信你看……”
说着就又习惯性的去掏照片,看到徐有方威胁攥起的拳头才不情愿的放弃了这个念头,道:“我这不是怕你不信想让你看看吗,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动拳头,拳头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战友的!”
徐有方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看照片,谁知道是不是你老小子p过的,有种等这次回去,你带我去你家,亲自把你媳妇儿介绍给我认识。”
厉锋的眉毛顿时就立起来了,扬起手掌作势欲打道:“是我闺女!谁他娘给你介绍我媳妇儿!”
徐有方立刻怂道:“啊,对对,是咱闺女,咱闺女还不成?我这是口误难道你没听出来?”
看到厉锋放下手掌,徐有方又道:“哎,那咱闺女长大了你想让她干啥?也当兵吗?不是跟你吹啊,我还真认识一个巨牛的女人,看上去在军队还挺能说得上话,要不要到时候给咱闺女走个后门啥的?”
徐有方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就是那个整个人像一柄无鞘尖刀般不知退让宁折不弯的女军人,结果却看到厉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舍不得我闺女来受这份儿洋罪,她一个女孩子当兵干啥,真像老子这么厉害,将来连男人都难找。等她再大点儿了上了学了,我想让她学钢琴,学画画儿,学跳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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