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也发现不妥,正想随意打岔过去,刘昭道:“之颜是义兴人吧?我听说义兴风俗,饮宴时以指叩桌,以助谈兴,也是示意诸人静听之意。”

    还有这个说法?!

    王扬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口道:“先生果然博学,涉猎广泛。既然离家就不谈家中之事,还是说《尚书》痛快。”然后便继续谈起《尚书》来。

    王扬说的前半句本是酒桌上一句随口夸赞的话,但刘昭却因为之前就知晓的“叩桌”一俗,先入为主,认为王扬一定与义兴有关。所以王扬夸赞他的话听到他的耳中,就便成了王扬默认此事。

    至于王扬为什么避开这个话题也很容易理解。

    正宗的琅琊王氏大多居于京都建康,这位小公子家住义兴,显然是家世没落的旁支。不然游学也应该去建康,来什么荆州?恐怕是京中盛族容他不下,又或者是不愿上门依傍,看人脸色吧。

    来不及细想,听王扬又讲到关键问题,马上侧耳倾听。

    王扬说说谈谈,见黑汉在门外探头,便知道时间到了,话风一转道:

    “其实古书写在简册上,由于连缀之绳断烂,导致竖简次序颠倒,甚至直接缺失某块,这是很正常的事。《汉书》说‘经或脱简,传或间编’。脱简就是缺失,间编就是前后错乱。今人不晓简牍之学,以纸张抄定简牍文字,便认为是定本,殊不知可能原来抄的就是错文。”

    他放下筷子,看着瞪大眼睛听讲的师徒二人,缓缓道:

    “比如说《尚书》‘皋陶谟’一篇。上文言‘允迪厥德,谟明弼谐’,此为史之所述,而非皋陶之言。下文大禹说‘俞’。俞就是‘然’的意思。所然者谁?两句之间,必有阙文!先是皋陶有言,而后大禹然之,且问之。这才合理。”

    刘昭和庾于陵听得一起点头,只觉这王扬是做学问的天才,竟然能从“不疑处生疑”!这种能力可不是读多少书能学来的,更多依靠的是天赋。

    王扬见两人心折的样子,便知道苏轼的奇论又俘获了两个“粉丝”。他喝尽杯中酒,续道:

    “《尚书》中这样的例子不少,错简错字,非止一端,可惜今之学者,多昧于谬误,失了《尚书》真义。”

    说完便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款待,天色已晚,城门要关了,我该告辞了。”

    这人竟然指出现行的《尚书》原文可能有误!还不止一处!

    这对于学者来说是什么样的大事?!

    刘昭师徒正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准备听下文,结果没听到下文反而听说王扬要走,一下子就炸了!

    两人赶忙起身拦住,说什么也要让王扬留宿,就差没出手,直接把王扬按在座位上了。

    王扬故作为难道:“但我还要去成衣铺结账,这个”

    “我去啊!”庾于陵自告奋勇道。

    “那倒不用。让我随从去就行。”王扬望向门外,叫道:“黑汉!”

    黑汉跑来,有模有样地躬身抱拳道:“公子。”

    “欠成衣铺是两千钱还是三千钱来着?”

    王扬倒想直接说一万,但刚认识就借这么多钱,容易引人怀疑。再者说一万钱数目太大,现在才刚认识就借这么大一笔钱,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波折。王扬想把钱数控制成对于士族来说“不算多”的一笔“小钱”,这样能让刘昭不加深思便借钱与他。

    黑汉心灵福至,回答道:“三千钱。”

    其实如果按照黑汉自己的意愿,黑汉倒想说三千八百钱,但他不敢擅自做主,生怕惹王扬不快,就“老老实实”地选了大头。

    王扬借着酒劲,硬着头皮,开始了尴尬的表演:“哎呀,那现在出城取钱再折返来得及吗?”

    庾于陵很老实地问:“你们住在哪?”

    刘昭直接向庾于陵道:“去找何管家,让他在我私帐上支三千钱,给这位小兄弟。”

    王扬真诚说道:“多谢先生,这钱以后一定还您!”

    刘昭拉住王扬道:“不谈这些!走!你我继续论学!”

    王扬问道:“这儿有甜食吗?”

    “有啊,之颜想吃甜的?喜欢糖蟹、甘蔗还是蜜饼?”

    王扬想了想,厚着脸皮道:“都要吧,再把我刚才吃的菜做上几样,让我随从带回去,送给我一个朋友,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刘昭对此毫不在意,“子介,先支钱,再通知后厨,今日我和之颜要做长夜之饮!”

    黑汉知道王公子要甜食是因为走之前答应了阿五,想到他连这种小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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