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曾经做过右军将军,所以别称王右军。
南北朝时世家大族甚重家讳,所谓家讳便是父祖的名讳。不仅不便直呼自己父祖的名讳,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提及那人父祖的名讳,否则可能会被视为冒犯。
本来家讳的范围很窄,只限于父、祖两辈之名,但为表尊敬,也有旁及先祖之例。
所以颜幼成用的是官职代称,王扬此前替乐小胖给谢星涵写信,称谢安为“谢太傅”,而不是直呼其名,其中道理是一样的。
王扬道:“惭愧,先祖名闻天下,只是我这一支家道早落,说起来实在愧对先人,不提也罢。”
说到伤心处了,你们总不好问了吧。
谢星涵樱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按捺住没有开口。
关于王扬家中没落一事,颜幼成早就心中有数。
因为琅琊王氏贵盛的支脉大多集中在京都建康,这些子弟就算要走经学这条路,也不会入地方郡学,而是直接进国子学。这王扬在荆州郡学读书,显然出自地方上的旁支,只是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是王羲之的后代!
但王羲之的后代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颜幼成还是有些好奇,只是王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再问就有点得罪人了,便宽慰道:“咱们衣冠之家,起落之事常有,以王兄的才华,一定能重振家业。”
谢星涵在一旁道:“说得像你知道他的才华一样。”
“王兄当然有才,不然四娘子哪能邀王兄参加清谈?我听说长城公主想和你清谈,你一直不允,怕是瞧不上公主的学问吧。”
“我可没这么说。”谢星涵捧起茶盏,眉睫微垂,宁静之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清贵之气。
“那就算我说的吧。四娘子当世才女,高标自持,能入四娘子法眼的能有几人?说起来就连我也曾差点败在四娘子手上。”
谢星涵放下茶盏,静静说道:“去掉‘差点’两个字。”
颜幼成急道:“就是差点!我那日是头疼——”
“嗯,连续两次头疼。”
“你不头疼你不知道!我是专门找过医家看过,还用了药的!若非头疼,我怎么可能不继续谈下去?钟会的《四本论》我从小倒背如流,嵇康的《声无哀乐论》我批点几过,为什么说‘心有盛衰,声亦隆杀’”
然后整个廊厅都回响起颜幼成滔滔不绝的声音。
王扬心想,这哥们儿是真能侃,不过听他言辞,确实有点东西。
谢星涵则淡定饮茶,一副充耳不闻的姿态。
陈青珊听得烦了,呼吸声微重。
王扬回头小声道:“要不给你找个座位,你去坐吧。”
陈青珊摇了摇头,既然答应做护卫,就要尽职。
庾易则面带微笑,不说话,只做看客。
“那次跟济阳江氏三兄弟谈,来回多少番?那是谁也不认输啊!最后我一言而决!一句话!就一句话!定了乾坤,你们猜是哪一句?”
“是哪一句?”
颜幼成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不远处来一道声音。颜幼成大喜,站到道:“是文深兄到了!”
一个面貌英俊、贵气十足的青年男子走来,皮肤白皙,紫服玉带,身后跟着四个随从。
这是参加今日清谈的最后一人。
南朝一流高门,河东柳氏的公子,柳老国公的爱儿,王馆学祭酒柳惔的宠弟——柳憕柳文深。
他先和庾易叙礼,又向谢星涵问好,然后和王扬寒暄了几句,最后笑问颜幼成道:“安康,你继续说,定乾坤的是哪一句啊?”
自如得体,傲气含而不露,这是王扬对柳憕的第一印象。
与颜幼成不同,柳憕对于王扬的个人信息是一点没问,连旁敲侧击,略微打探的意思都没有。
说起来柳憕、颜幼成两人对他都算友好,起码表面上是如此。一上来就轻视找茬、无脑挑衅的富几代,那是小说中的想象,现实中并不多见。
更何况这两人都是真正的贵族世家,言谈之间,自有分寸。就连颜幼成那样的话痨,宽慰起王扬来也是点到即止,并不会给人以不舒服的感觉。
颜幼成摆手道:“你来了,我还哪敢班门弄斧?定乾坤也得看对象,有柳大公子坐镇,这乾坤我也就定不了了。先说好,一会儿清谈时你开口可得缓缓,不然我们就都没得谈了。”
“乱说,有谢娘子、王公子在,哪由得我擅场?就是应对安康你,我也未必能如意。我听说你最近读《逍遥游》颇有心得,自谓发前人未见之真义”
一说起这个话题,颜幼成又刹不住闸了,口若悬河道:
“我那次夜中读《逍遥游》十过,反复揣起文辞,在十一遍时突然懂了,《逍遥游》的中心立意是什么?不是逍遥,不是无所待,更不是游无穷,而是一个‘大’字——”
柳憕打断道:“行了行了,要是听你说完,那清谈就得改明天了!你先把话留着,留到清谈时再说。”
王扬听得心中一震,他少读《庄子》,但直到读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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