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轰鸣的声音让山上的侯俊铖都不由自主的捂住半边耳朵,硝烟在官道上喷涌弥漫,顺着风向,几乎将牛老三那支小小的军阵笼罩其中,拐角处的民壮队伍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翻倒一片,余下的慌忙掉头便跑。
后方的民壮似乎还没发现前方遭袭,还在拼命的往前冲,和溃退回来的民壮撞在一起,乱糟糟的拥堵在狭窄的官道上,那骑着战马的典史挥着马鞭大喊大叫,侯俊铖正要安排护卫调两门炮来,却见几个仆役凑上前去,一把将那典史从马上拽了下来,消失在混乱的人堆之中。
“可惜!”侯俊铖哼了一声,也没太在意,既然决定将这堆民壮全数歼灭在此,那典史再能躲藏,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后路被截,前方……”侯俊铖扭头看向通往赵家堡方向的官道,只听得那边铜锣和木哨声夹杂在一起响个不停,一群群的红营战士如跃动的火焰一般从山上冲下,在官道上迅速列成阵势,侯俊铖暗暗松了口气:“也截住了!”
“开火!”的吼声清晰无比,四脚虎那一阵的鸟铳手也是一轮齐射,铳弹之中还夹杂着乱飞的羽箭,四脚虎他们这些绿营出身的兵将,弯弓搭箭的本事远远比不上弓马娴熟的八旗或陕甘绿营,但对付那些民壮是绰绰有余了。
许多民壮还在盲目的往前挤着,根本没意识到后方也出现了敌人,背上炸开一个个血洞,惨叫着滚倒在地,反应过来的民壮反倒更加用力的往前挤,似乎是想用同袍的血肉给自己做肉盾。
“想活命的上山!想活命的上山!”民壮之中响起一阵喊声,显然是那个躲在人堆里的典史终于开始行使其指挥的职责,无头苍蝇一般的民壮们听到喊声,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纷纷往官道两侧的山上逃去。
包夹着这段官道的小山并不高耸,坡度也并不险峻,但红营早在上面挖掘了预设的阵地,见那些民壮手脚并用的攀山而上,侯俊铖不由得笑出了声:“弹药统统打出去,让他们一次吃个饱!”
火炮轰鸣,虎蹲炮射程近、威力小,在明军的设计中是用来填补鸟铳和火铳的火力真空、防止趁着火铳装填的间隙突进到眼前的敌军直接闯入阵中,散射的炮子编织起一道密集的弹幕,连草原上快马轻刀的游牧骑兵都难以突破,更别说被山势阻拦、速度缓慢的步卒。
他们几乎是近距离被虎蹲炮糊了一脸,靠前的几个民壮一眨眼间便被炮子切得粉碎,变成一堆堆烂肉残肢顺着山坡滚落下去,有些侥幸未死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立在原地伸长着脖子观望着。
然后他们便遭到了各式火铳的打击,三眼铳、快枪……这些老式的火门铳威力弱小,射程和精准度也远远不如鸟铳,但对付无甲步卒却绰绰有余,那些只有短罩衣防身的民壮根本无法抵挡横飞的铅弹,当头十几个被射翻打倒,剩下的便仓皇向山下逃去。
对面的山上也是铳炮声轰鸣不断,狼狈不堪的民壮从山林之中逃了下来,又在官道上挤成一团,侯俊铖挥舞令旗,身旁的护卫急促的敲响锣鼓,堵尾截首的两支红营部队中吹响响亮的哨声,鸟铳手换到侧翼,长矛手顶在前头,五米余长的竹矛平指前方,向着中间的民壮们挤压过来,一边迫近,还一边齐声高喊着:“放下武器,留命!”
有些民壮还试图反抗,红营的竹矛比不得清军使用的点钢长矛,矛身称不上坚韧、铁矛头也刺不透重甲,但民壮手里劣质的腰刀却砍不断矛身,铁制的矛尖也足够突破短罩衣的“防御”,零零散散冲上来的民壮,毫无例外都被刺倒。
侧翼的鸟铳手又爆发了一次齐射,铳声却略显凌乱,他们和许多同袍一样,平日里训练时还能维持着七八分的水平,可上了战场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便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要么装填步骤出错,要么火药被风吹散,要么命令下来却脑袋一片空白,一声令下,击发的鸟铳手还不到五成。
但这稀稀拉拉的铳响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民壮纷纷扔下武器,不少人还跪倒在地,人堆之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随即几个仆役和民壮押着那典史走了出来:“好汉爷爷们,俺们投降!俺们投降!都是这当官的逼着俺们和爷爷们做对的啊!求爷爷饶俺们一条贱命!”
那典史头上的暖帽早被打落,也不知是谁在他发辫上砍了一刀,鼠尾辫披散着,嘴里也被堵着,呜呜叫个不停,浑身抖如筛糠。
周围的民壮见那典史被自己人给抓了,再没有一丝抵抗的心思,纷纷将武器扔在两旁,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直到红营的战士上前用麻绳将他们绑缚串起。
“俘虏大概有四百多人,这些民壮都是泼皮无赖出身,使银子顶的职……”侯俊铖刚刚下山,牛老三便凑了过来:“惯常会敲诈百姓、欺压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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