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晴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甩掉了。望望天空,半边月亮将要西沉,只有呼呼的麻将声不时传进耳朵里,一阵阵的酒香肉香扑鼻,他回头望了一眼叶青枝,只见她的眸子是那么明亮,似有一束火在燃烧,能把人的心烧燃、烧化。他们开完会,默默地回到家里,“爸——”叶青枝喊,她的肚子饿了,想要老爸做汤圆吃。夏雨晴说:“大伯不是说要去你的姑妈家玩一玩的吗?”“啊——,我想起来了。夏组长,我来弄个宵夜吧?肚子饿了呢。”“好哇。”夏雨晴说着就去烧燃灶里,点燃稻草,引燃黄豆梗,烟囱灶,烧得烘烘甚,叶青枝洗了锅,放进一瓢水,撮了汤圆粉,调起来,便把做好的汤圆放进锅里,另外还打进了八个土鸡蛋,不一会,汤圆、鸡蛋都煮得浮起来了,夏雨晴坐在灶门口压熄了火,看着她盛汤圆,叶青枝把装有五个鸡蛋的一碗汤圆递给夏雨晴,说:“你吃吧!”夏雨晴说:“为么事要把我的碗里盛五个鸡蛋、而你的碗里只盛三个鸡蛋呢?”叶青枝笑了笑说:“世间的女子都心疼自己的男人;今天我也想疼一回你呢!”
“是吗?”夏雨晴端着碗吃着汤圆,本来碗中就放进了不少的糖,听着她蜜一样的话儿,心里更是甜丝丝的,一直甜进了骨子里。
叶青枝吃着汤圆,不时拿眼光瞟他几把,“真是一个怪人,你爱他恨不得发了疯,他像是昨天的那样!”她慢慢吃完了,把两只碗洗净了,从瓮锅里舀来热水,说:“夏组长,来洗呀。”夏雨晴洗了脸,脱了鞋袜,洗起来,叶青枝说:“热水不多,让我和你一块洗个脚,”她说着把又白又嫩的脚伸进了脚盆中,夏雨晴吓得连忙提起脚,叶青枝用双脚夹住他的脚,按进水中,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洗个脚嘛,怕么事呢?”夏雨晴脸红心跳,慌忙揩干了,把水提到窖里倒了。
叶青枝说:“夏组长,我有一个重要事情想跟你谈一下呢!”
“我们一天到晚在谈事情,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不,我一直等到现在,再不能等明天了,再一等,我就会发疯的!”
“莫说得吓我哟,是么事,说得这么吓人!”
“是我跟你俩个人的婚姻大事。”叶青枝说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心上的人。夏雨晴抠了一下头发,说:“我像还没有感觉呢,让我想一想。”
“什么,还要让你想一想?我的夏组长,晚霞嫂子没有和你离婚时,我不敢朝这方面想;去年腊月二十七日我得知你和嫂子已经离了婚,把我想了几天几夜,人都想病了,小命都险些丢在你的身上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难怪说相思病害死人的,我算服了她的狠气!”叶青枝说着把夏雨晴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你听我说:“第一,论人才长相,你一米七八高,体重65公斤,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帅哥;我呢,一米六八高,体重56公斤,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绝对的美女。二,论文化水平,你是大学毕业生,工作起来头脑清晰,有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把农民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办,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我呢,高中毕业生,正在自学涵授大学,种田是好手,养鱼当状元,当干部是模范书记,身不懒、嘴不馋、手不贪,一心扑在爬桥村的事业上。三,论社会地位,你是国家干部,我是农村支部书记,是差一大截,但是,我年轻,说不定将来转成为国家干部。再说,俩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女的是要沾点男人的光的!第四,你只有一个儿子,我们结婚以后,我再跟你生一个,不论是儿子还是姑娘都在得,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是允许的……我的人嘞,丑死了啊!”叶青枝一头扑在夏雨晴的怀里。
夏雨晴说:“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让我过细想一想。”
“你还想?我是把你和我象劈竹子篾一样一层一层剖析,分了四层过细想了的,从去年想到今年,人都想瘦了八斤肉,你还要想?我的夏组长!再想就会要我的命了,你不知道,我想你时想得没有办法,就把你的内裤穿在我的身上,仿佛那是你的人,是你的身,和我贴在一起一样!你想也好,不想也好,今晚我就睡在你的床上了!”叶青枝脱了衣服,钻进夏雨晴的被窝中。夏雨晴搓着手,在房里踱了几个圈,说,“那——我就到你的床上睡一下,换床思考一夜呢!”说着拉熄了电灯,到叶青枝的床上睡下。说起来是两间房,其实,当中只是用土坯砌了一道齐楼枕的间墙,两个人在床上翻身的声音相互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经过了刚才一番激动人心的交谈,现在躺在床上喘气的声音更加听得明明白白。夏雨晴是过来人,二茬子光棍最难熬,对于叶青枝那一番肺腑之言,他不是装佯,他确确实实要慎重思考……
第二天,村里研究了干部问题,这么大一个爬桥村,目前还只有三名干部,而且何满香是1940年出生的,已经54岁了,这么大的事业,第一位的工作是要培养接班人啊!夏雨晴只是旁听,根据去年抽的三位年轻人在爬桥酒厂工地的表现情况,支部研究:陈新明任村民兵连连长兼团支部书记;叶权山任村民委员会副主任,分管农业、水利机械。待上报乡党委研究批准后公布。这两位年轻人,都是1976年出生的,高中毕业生,18岁。
在决定钟鼎胜任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市场开发部部长兼爬桥酒厂驻武汉销售处经理时,夏雨晴同村干部争得不能下地,钟鸣说:“钟鼎胜高中毕业,共青团员,在去年开发酒厂工程的工作中,积极肯干,而且肯动脑筋,也敢于大胆地抓,大胆地管,是一棵当干部的苗子,我只所以推荐他,是想他今后在爬桥酒厂的发展中出大力、流大汗、作贡献的。”叶青枝说:“这三个年轻人,是我分别找老党员考察了的,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才提交支委会研究的。决定就这么定了,我是董事长,该用权力时还是要用的!”
夏雨晴气得面红耳赤,说:“董事长!不错,你是董事长。我提醒你——叶大董事长:在商品经济大潮中,不知道淹死了几多董事长,也不知道淹死了几多总经理的!你要知道,你这个董事长的支撑点在哪里?说穿了漏水,一是你的同学华杰借了30万,二是华书记贷了15万,三是我贷了5万,你们和村民合起来筹了不到5万。把这55万元钱一亏本,你这个董事长吊颈也是不中用的!同志们,‘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是一句空话啦!它是体现在时时处处、方方面面的呀!同志们,你们是爬桥村的当家人,这家不好当呢!要把爬桥酒厂做大做强,比打日本鬼子还难些呢!十四年抗战,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了中国,三年解放战争,把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打垮了,整个只用了14年。搞经济建设呢?从解放到今年是45年了,我不否认取得了伟大的成绩,但是,我们村里穷哇,有不少的村还负债累累啊!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抓经济发展比干革命还难呢。”
陈五毛来接春客,说:“夏组长、叶书记、钟主任、何主任,过了年的,接您们到我家里喝点酒!”
夏雨晴说:“你们去,我去就不好吧?”
陈五毛说:“夏组长,有什么不好呢?如今我大小也是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副总经理呀!如果是过去抓阶级斗争,我不会起心接您们,接您们也不会去。因为筷子头上也有阶级斗争呢!”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便收了笔记本,同陈五毛一同来到他家,苟哥正在吊酒,见他们都来了,起身相迎:“都稀客,都稀客。刚好在吊二锅头的酒,热酒呢!”
钟鸣说:“难道何主任也是稀客?”
“她啦,她是我的堂客!”说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陈根生说:“苟哥,把你的灶火停一下,一同来喝杯酒啊!”
苟哥笑了:“不啊,你端得客人吃哟,我正在出酒,灶里不能停火喏。”
陈根生的江西炉子3在桌上烧着松柴,油嗤嗤香喷喷的,铜锅内煮着三斤多重的鳜鱼,尾巴煮得跳跳甚,鳜鱼花挺在肚皮外,绿的大蒜、红的辣椒衬得它更加娇艳、贵气,夏雨晴、叶青枝坐上位,钟鸣何满香坐下位,王二苟会计坐靠古皮的一方,陈五毛酌酒端菜,陈根生掌勺,锅里炒得嘁嘁甚,陈五毛依上下左右的顺序酌满酒,举杯,说:“您们的大驾光临,使这座房子蓬荜生辉哟!来,我先敬您们一杯,先干为敬,请您们慢慢地喝。”
钟鸣把鳜鱼花夹进夏雨晴的碗里,说:“才鱼的肠、鳜鱼的花、狗子的下水,这是名贵鱼的名贵部分呢,你尝了它!”
夏雨晴笑了,回答说:“太客气了!您吃了它吧?”
“不啊,这是一个机会,一是弄这么大的鳜鱼难,平时我们农村人是舍不得吃的,因为它的价格差不多是白鲢鱼的10倍。二是这个桌子上,您的官最大,如果华书记来了的话,这朵花就不会给您尝了。”夏雨晴听着,望着钟鸣主任,说:“在农村吃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讲究才多呢,我想这些穷讲究是不是要废除一些才好。”
“也难。”夏雨晴同陈五毛碰了杯,一杯酒喝干了。
玉环炖羊肉上了桌,说起玉环这道菜,外形像三颗珍珠连起来的,而且个小,比一个小指头还要小点,有2道或3道圆箍,洗时要用刷子刷,马虎一下就会有沙,它是春季种,到腊月才收获,生长周期长,味道特别美。叶青枝请夏组长先尝,举杯相碰,说:“夏组长,感谢您真心实意带领我们奔小康,您的话是金玉良言!干。”夏雨晴碰了杯,说:“我来爬桥村是第二个年头了,老熟人了,你们就不必这样客气了!”说完一口喝了。何满香说:“夏组长喝酒比去年大有进步,去年才来,一口酒喝得眼睛闭闭甚;今年好,杯子一挨嘴,一下就进去了……”王二苟听得好笑,何满香说:“我是说的老实话,你笑的个么事呀、笑?”王二苟起身向大家敬酒,钟鸣说:“一直到这早,你的杯子里的酒没有动,要敬酒可以,先把你的杯子里酒干了再酌满。”王二苟笑了笑,说:“我一生的总是听别人的——在家里听爱人的;在外面听领导的,保险错不了。主任要我喝,我喝得高兴!”说着一口喝了。黄焖乳鸽上了桌,香气扑鼻,藕夹、肉丸、卤狗肉、藜蒿炒腊肉一道道菜上来,王二苟诚心诚意一人敬一杯,喝得面红耳赤,陈五毛接过酒瓶,把王二苟的杯子酌满,说:“王会计,为了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兴旺发达,我先敬您一杯!”王二苟起身笑着说:“陈总,要敬应该我先敬你哟!”陈五毛说:“不要叫我什么‘总’,叫五毛最好,我一听五毛,就想到用奶水救我小命的五位奶妈,爬桥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爬桥人是我的母亲!我这个儿子要报母亲的恩!”“好!爬桥人应当有爬桥人的精神。”叶青枝举杯和钟鸣碰了,说:“为了爬桥的明天更加美好,干杯!”钟鸣一仰脖子,喝干了。瓦罐煨土鸡、茨菇上了桌,蒸螃蟹上了桌,瓷碗里的酱油、醋、红椒,供客人醮的,“再不能弄菜了!”何满香说,陈根生在厨房里说:“还有一碗菠菜炒了我就来敬酒。”一会,他便把菠菜端上来了,用白毛巾揩了手和脸,捧了酒瓶,到每一方双手给客人酌满杯,说:“今天没有好菜,但是我的心情特别激动!”夏雨晴望着这位56岁的老农民,听他讲激动什么?“夏组长,我先敬您一杯。怎么说呢?过去来了工作组,我一听说,胯子就像弹棉花地颤,工作组到来之日,就是我挨斗之时;现在,您不但没有斗争我,还把我当成了一个人,当成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您说我能不激动吗?”夏雨晴站起身,双手捧杯,说:“谢谢您,干!”陈根生酌满杯,向叶青枝敬:“爬桥靠你掌舵的!五毛靠你教育的!”叶青枝说:“感谢您的支持!感谢您的盛情招待!”钟鸣和何满香互相敬了,炉中的柴火熊熊,桌上热气腾腾,人们的脸上春光融融,嘴上蜜意柔情,酒后吐真言,酒中鼓干劲,这一餐酒喝得舒心。
叶青枝回到家里,牵牛到湖边的沟里喝了水,把牛栏的屎尿清理了,垫上了草木灰,从稻草堆上扯下一捆草,把牛牵回牛栏系好,牛慢慢吃着草,和善的眼睛望着这位漂亮的主人。她回家点燃烟囱灶,烧了一锅热水,舀了一盆热水端进夏雨晴的房里,说:“夏组长,你来洗呀。”夏雨晴放下手中的笔,笑了:“你太客气了。”脱了鞋袜,洗起来;叶青枝舀了水,端进自已的房里洗了,她想起昨天俩个人一块洗脚的情景,想着夏雨晴说的话,心里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我像没有感觉呢,让我想一想”真是一个怪人!昨天烦得我一夜没有睡好,今天研究工作,又说在商品经济大潮中不知道淹死了几多董事长的,烦人、烦人,真是烦死人,叶青枝的两只脚不停地操着,心里像火烧。
夏雨晴来到叶青枝的房里,说:“我们今天还是换床思考”
叶青枝两眼望着他,一对眼睛又大又圆,盈满秋水,饱含愠怒:“有什么还要换床思考的?你一个离了婚的男人,我一个未婚的女子,俩个人的志趣相同,工作目标相同,性格合得来,人才也般配,同住一间屋,同在一口锅里吃饭,一年多了,互相之间了解得透彻,知心知已,如今我只求你说一声‘同意’,现在就可以结婚,同床共枕,还有一个么事换床不换床啊,我的雨晴!”叶青枝说完,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夏雨晴的怀里。夏雨晴慌忙后退三步:“不,不,不!爬桥村所有爱我的女子,我都会同意跟她结为夫妻,唯独你不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叶青枝愤怒的眼光射着火焰。
“为了爬桥酒。”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俩个人相爱,与爬桥酒有什么相干?”叶青枝站起身,从堂屋里拿来两个茶杯,提来一瓶开水,搬来一把椅子,把夏雨晴扶上椅子,说:“我倒要听听你今天怎么忽悠我?实话告诉你啊,我忽悠的人还没有走上应天公路,你现在忽悠起我来了!”
“我哪里敢忽悠你——我的美女书记!是爬桥酒逼迫我不能和你相恋。白天开会时我就说了,目前爬桥酒业是冠冕堂皇的村级集体股份制企业,对群众有号召力,不少的人看见公司的发展前景好,都打算投资入股的;实质上呢,是你的同学华杰一大股,华书记一股,我一小股,村民合起来一小股办起来的。如果说我和你恋爱结婚,我们的两股就合成了一股,华灵均书记是相信我们俩人、为了支持工作贷的15万元,自然会合入我们的股中,这样一来,爬桥酒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就成了你我的私营企业,性质变了,准备投资的村民就不会投资了,这是第一。有很多私营老板捐资为村里谋福利,有很多成功人士贴钱当书记,而且不在少数,问题是你我目前还没有那样的财力,这是第二第三,华杰知道了我们恋爱,他马上会抽走资金,而且不会在北京做爬桥酒的代理销售商,这样一来,流动资金没有了,销售的链条也断了,爬桥酒业就只有一条路——倒闭!”
“是吗?华杰是那样的人吗!难道说华杰借钱我是另有所图?”叶青枝站起身,为夏雨晴添了开水,眼睛紧盯着问。
“他投资30万,而且热心做爬桥酒北京销售总代理,另有所图你还没有看出来?我都看出来了呢。”夏雨晴喝着开水,谈着心里话。
“华杰另有所图的表现在哪些方面?”叶青枝认真思索着。
“正月初一我们一起喝酒,华杰是表露得淋漓尽致了。他竭力表现他的富有、不尽情理地糟鄙我:摆出他是董事长,我是小干事;他有小车,而我只有自行车;他抽一支烟抵我半天的工资……。为了什么?为了展示给你看。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两只公鸡打架,打得你死我活,到头来是为了讨得母鸡的欢心。为了求偶,攻击对方,把竞争者打垮、打死、直至赶得远远的!这是所有动物的本性,人也不例外。”
“啊——,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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