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丝生气。我按捺住心头的懊恼和愤恨,闭上眼,深深的呼吸者。过了一小会,我自己走过去,将宫灯点亮。这后宫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如果主子生气,则宫灯暗灭;若主子决定不再生气,则宫灯由她自己点亮。那群被我赶出去的宫女看到屋内的宫灯再度点燃,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我已经消了火,不会再责罚任何人或者责罚很轻。“娘娘。”进来了一人。声音很是熟悉。
“嗯?”我抬起头,发现是榕萃,“咦?怎么是……”“娘娘,皇上刚刚将奴婢赐给了娘娘。”榕萃笑了一下,缓缓道。“嗯,今日起,汝就是本宫的贴身侍女了。”我点了点头。既然齐云孤将侍女赐给我,说明还是未忘记了我,这多少对我也是个安慰。尽管这个安慰,远远不及沫舞涓的来的厉害。“这是本宫的令牌,汝收好吧。”我将腰牌解下,递给了榕萃。榕萃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静静的呆着。“汝,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本宫,想静一静。”我缓慢又沉重的吐出这几个字。这几个费尽了我的全身力气。“是,娘娘。奴婢退下了。”榕萃行了拜手礼,退了下去。我苍老的叹息了一声,这个声音,曾经是我无数次在舞蹈中所喊出的声音。铃旋舞,悲凉叹。是以为也。我的眼帘抬了抬,一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我想起了娘。颠沛风尘,笑掩沧桑。说起来,娘也老了,也算半老徐娘了。这辈子,我还能再回去看一眼吗?
不能了,不能了。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你再也回不去了啊!风呜咽着,我恍惚间听到这样一句话。是啊,再也回不去了呢,为何?奈何?我轻轻晃动着身子,似是梦呓说出了这几个字。声音苍凉,像是一名老妇人在垂危之时发出的感叹。我在宫灯下看着裙摆,手绕着裙带,淡蓝色的丝带便在手指上旋转。松开,扯直,循环往复。我为舞姬,不可能能受到皇上的宠幸,我,还不够资格。我至少等到到了舞者,方能有此资格。
“娘娘,”榕萃的声音响起,“皇上命娘娘去龙茗殿跳舞。”我淡淡道:“知道了,本宫这就出发。”打开衣柜,随意披上一件樱兰色的外衣,挽着一个碧月髻,斜插着一根翡翠云簪,嫣然一笑,媚如倾国倾城。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如此过活一生吧,也不枉曾经历经风尘。打开了门,往远方的龙茗殿进发。
我静立着,等待着齐云孤的传唤。“娘娘,进去吧。”一名小公公对我说道。“谢公公。”我点头示意,裙摆拖曳,我往龙茗殿内走去。进了殿,这璀璨的宫灯差点让我脚步踉跄不稳。我行了拜手礼:“奴婢给皇上请安。”“免,朕命汝给朕跳一曲。”齐云孤半眯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我站起身来,“不知皇上想看什么舞?是醉人心扉的《霓裳羽衣舞》,还是豪迈大气的《胡女铃旋舞》,亦或是小家碧玉的惆怅哀怨的《栏雨霏》?”
“那就《胡女铃旋舞》吧。”齐云孤点点头。我一把将头上的簪子拔掉,扔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青丝倾散,美得妖娆。我褪去丝履,赤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手足皆戴上了银铃。“皇上,无曲如何欣赏?”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齐云孤。齐云孤喝了一口酒,说道:“朕来操琴,汝只管跳汝的便是。”皇上的事情,何必我这个卑微的舞姬多言?我也不疑有他,摆好姿势,等着齐云孤的调响起来。
齐云孤将墙上悬挂着的古琴拿下来,缓缓弹奏着。我一听曲调,有些愣了。这明明是那些出阁女子的哀怨之调,怎能比得上那些热血豪情的胡人曲呢?我不知道是齐云孤忘记了那些胡人的曲子,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所以才弹奏这种曲调;还是齐云孤有意刁难我,想看看我的应变能力。既然如此,那就以不变应万变,随着曲调自行编舞吧。我暗暗想着。但同时身子也动了起来。
我的玉足轻点地面,银铃便悦耳的响了起来,我微微一笑,让那些银铃的颤动传到肩上,传至手臂的两端,手腕翻转,两只手摆出花的模样,玉手翻转,眼花缭乱,美得不可方物。我旋转起来,樱兰色的裙摆大肆宣扬,那些繁华哀伤。哗啦啦的银铃声伴着哀怨的曲调,倒也别有一番风韵。我跪了下去,大大的裙摆盖住了我的双腿,我的手伸往空中,两只手在半空中一上一下,手指翘成兰花指,琉蓝的宫灯投射出幽幽的孔雀蓝光,更增添了一份静谧和哀怨。我的身子往后倾去,直到全部身子全部挨着那冰冷的地板,我的手仍在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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