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众人的嬉闹声中,他不好发作,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该做活的做活,该做饭的做饭,一时间罗家冷寂了下来。
赵氏转过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屋内走。
嗒——嗒——嗒——
不知是不是阿玫的错觉,总觉得这拐杖撞击声中带了些许沉重。
“娘……”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和离书已签,这声娘终归底气不足,声音细小了些,可赵氏还是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没转身,过了一会儿才又往前走。
“娘!”阿玫又唤了一声。
“我只是个糟老婆子,我才不是你娘。”赵氏嘟囔一句,忍不住又停了脚步。
“娘,您跟我走吧!”阿玫急忙上前,抓着赵氏的衣袖,和去教训生子的那晚一样,轻轻地甩了甩。
“和离书已签,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赵氏别开脸,不让阿玫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
“娘,今日之事闹得如此僵,罗烨想必不会……”阿玫顿了一下,转而道:“这个家里没人能做活,您要吃什么、喝什么?”
成亲三年来,赵氏教会了她不少待人处事的原则,在阿玫的心里,她就是娘一般的存在。
她不忍心把赵氏置于如此境地。
“你这丫头,”赵氏用拐杖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倒净想着我了。”
阿玫正要开口,门口却传来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停在了罗家门前。
赵氏见状,推了阿玫一把,转身进屋关上门。
阿玫只好转过身,对着紧闭着的大门拜了一拜,这才上了马车。
在马车的摇晃颠簸中,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一个疑问也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罗家没有多余的闲钱,那么,是谁帮她叫了这辆马车的?
……
澄县城内。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喧闹的人群中显出,慢慢悠悠地跟在人群之后。
戚三娘坐在书铺门口,忙着给她儿递桑果,无心街道上的情形。
就当她将最后一颗桑果递给儿时,却被儿推开了。
“娘,这果子太酸了。”说着,小儿双目紧闭,脸蛋皱起,可很快他又睁开双眼,“娘,他们都在说和离,什么是和离?”
戚三娘把果子放进儿手中,叹息,“和离虽与休妻不同,可下场都是相近的。”
她搂住小儿的肩膀,低声道:“咱这家书铺的前东家就与夫家和离了。”
“这我知道,您说过她后来有多惨。”小儿抢答,“前东家已故,现东家成亲,咱又为何要守着这个破书铺不放?”
戚三娘神色一凛,急忙去捂小儿的嘴,却被小儿躲开,大声道:“爹说了,这书铺不挣钱,每年还赔进去不少银子!”
“丛铁义!”戚三娘拎起他的衣口进了书铺,“银子是爹娘的事情,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读会书!”
丛铁义一屁股摔在了椅子上,立刻“哎哟”一声,还不忘偷偷看娘的神情,见她真的动怒,立刻噤了声,坐直后捧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戚三娘的气消了些,去给丛铁义倒了杯水,心中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一个时辰前,街上就有人讨论和离的事情。
凑近一打听,居然是雾鸣村的一户人家,只可惜没打听出具体姓氏,就连消息的确凿与否都不敢下定论。
小姐就是嫁去了雾鸣村,虽说成亲后的几年里平安无事,可她心中总是惦记着,偏偏这几日愈发强烈。
也许是夫人和离在先,戚三娘越想越不安,想着待丛宽从田里回来后,她要去雾鸣村瞧上几眼。
想着,她走到书铺门口,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家夫君的身影。
马车越靠越近,她凝视了几秒又挪开,直到它停在她的身侧。
难道是来买书的?
戚三娘站直身,在看到从车上下来那人时愣住了。
那人看到她,也愣在了原地。
“三娘,”是阿玫率先开口,“原来你一直守在这里?”
在来的路上,她无数次设想这张纸上记载的书铺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三年过去,书铺早就被她那黑心的爹私吞。
也可能支撑不下去,早就换了门面。
又或者紧闭着大门,与邻铺的热闹形成鲜明反差。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戚三娘居然一直守在这里。
“小姐!”阿玫的声音让她回神,戚三娘急忙上前,高兴地拍了拍阿玫的胳膊,又摸了摸她的脸蛋,满脸欣喜,“是夫人让我在这里等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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