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莺飞草长,梅雨绵绵。
仿佛只是一眨眼,时间便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夏至。
豫章地界位于长江下游,此时正是梅雨季,连绵的阴雨和不歇的雷鸣是这段时间的长调。
松绿湖上。
雨水甩落在松针上,使松林更加苍翠,苍翠的像是一汪水,雨水乱打在松绿湖上,使得湖面破碎成一滩沙。
濛濛雨雾中。
一团火球在雨中穿梭,火球精致剔透,像是一个精美的镂空焰纹琉璃球。
火球中有一个驾云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
道士维持着避水罩,同时右手并指,对准某一处,口中迸发出一个音节,
“淹!”
湖泊上方的狂风骤雨似乎一下子有了方向,连带着湖水翻涌成巨浪,皆往道士所指的那个方向涌去。
“嗷~”
一尾绿螭在雨幕中腾飞,见风雨巨浪袭来,发出欢喜的鸣啸,摆动身姿迎风冲向前——
绿螭冲破巨浪,雨水湖水将螭鳞洗得碧翠。绿螭冲破巨浪后又腾飞返回原处,一对巨大的碧瞳盯着道士,她似乎十分喜欢这個游戏。
云气见状笑了笑,“道友,淹字咒今天就到这了,我们换个别的!”
绿螭听罢,当即失了兴趣,呜咽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绿螭将尾巴一甩,在雨幕中快速游动起来,化作一团纷飞的绿影,像是狂风急雨中的柳条。
云气眼神紧盯着绿螭不放,勉强能看到一点残影,他左手拇指扣住小指,中间三根挺直,指尖朝天,右手呈剑指,引而不发。
云气又进入了那种忘我入定的境界,风啸雨咽在此刻都失去了声音,在捕捉到绿螭身形的那一刹那,右手剑指如剑刺出,直指绿螭。
“镇!”
云气念出一个咒音。
随着咒音回响,绿螭所在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三座高山虚影,虚影只是转瞬即逝,绿螭游动的身姿也停滞了片刻。随后,仿佛无事发生,绿螭又开始自在遨游。
云气休息了十来个呼吸,又重复了一次,
“镇!”
又是三山虚影显现,绿螭的身形再次迟滞了一瞬,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大山虚影又被雨幕所掩,几乎难以察觉。
不过云气却甚是满意。
这三山正是他观玉京、玉华、玉虚三山所想,如今还只是个草样,等哪日能得三山真意之一二,那就了不得了。要是来日得闲,游遍五岳,观其形,得其意,再来施展此咒,亦是别样光景。
云气高兴了,绿螭却是不陪他玩了,只见这条幼种一个猛子扎进湖里,然后只留一对碧汪汪的眸子露在水面。
她聪明得很,之前说好了,三次淹字,才能换一次镇字,今天道士喊了六次淹,自个儿便只给他镇两次,不能多了。
再说这个道士念个镇字,自己好似硬生生被人按住,感觉实在不舒服,而且被按住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碧汪汪的眸子一转,绿螭伸出两个前爪,每个螭爪上有四趾,她左爪不动,右爪却扣住了三趾,只留一个。
云气哈哈一笑,他读懂了,这个机灵鬼是说往后必须念四次淹咒,她才肯陪练一次镇咒了。
云气落到湖面上,「龙车」与湖水接触,接触之处火云将湖水烧得沸腾。
云气坐倒在「龙车」上,上身与绿螭的眼眸齐平,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东西都不小,比成人巴掌大,云气刚才藏在身上硌人的很。
这是两个湖螺,说是螺体来自云梦泽,后经人炼制,成了一个品阶不高但胜在有趣的法器,是云气拿符纸与水色街的邓万春换来的。
两个湖螺一个乳白色,一个彩蓝色。
云气先拿住那个彩蓝色的,这个彩螺上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玛瑙,吹嘴是银质的,很是精巧。
他把彩螺放到嘴巴,用力一吹,螺便发出了悠扬的声音,云气嘴巴一鼓一鼓,便吹出了曲调,曲调婉转清扬,正是渔女。
绿螭碧眸泛起光彩,露出渴望之色,她那伸出还未放下的右爪一下子又多放出来了两趾。
云气又被逗笑了,笑呵呵把彩螺递给了绿螭。
绿螭把头一探,云气还没看清动作,彩螺便被绿螭吞入了口中。
云气试探的伸手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绿螭没有闪躲,绿螭的鳞很滑,很冰。
他又拿起另一个乳白色的螺,这枚螺看上去如羊脂玉一般,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云气拿着白螺,贴到了绿螭的耳旁。
绿螭刚开始还不知道这个道士要干什么,但很快,她眼眸里盛放的光彩便清晰的表达出绿螭内心的雀跃。
云气也笑的很开心,方才那个彩螺是吹奏法螺,这个白螺是留声法螺,现在绿螭听到的,就是他自己上次用「天风松雪」弹奏渔女时偷偷录下的琴曲,另外,里面还有他自己用凡琴弹奏的一些其他唐时古曲。
绿螭立即把右爪伸得直直的,四趾毕现,看她那用力的样子,恨不得要长出第五根爪趾来。
云气又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笑说:“等我回来再来找你炼法,我打算出宗一些时日,离期就在这一两天。”
云气刚说完,绿螭一愣,立刻不开心,碧眸里的光彩都暗了下来,头也沉到了水底,刚好是云气手够不着的距离。
云气哭笑不得,“道友,我与你不同,我能感受得到,你仅仅是终日嬉戏玩乐,体内法力的增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而我却不能,近一两个月我能明显感受到法力的增长已达瓶颈,方塘书库我已经比自己院子还要熟悉了,先贤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我是该出宗走走了。”
年轻道士将左肘支到左膝上,手握半拳撑起下巴,右手捏着白螺,则任他垂在水里,随着水底的暗流摇摆。
雨声将他的话尽数淹没,只有近在咫尺的螭龙听得见:
“其实出宗还有很多原因,我听说西蜀峨眉山最近出了一个天才,叫李英琼,如今也是在出宗游历,手持一柄火剑,所过之处,群魔俯首,年纪不大,是个少侠,大家都说她是剑仙种子。
“其实我也想做个剑仙来着,我一直就想做剑仙,若真求仙不得,做个剑侠总是不成问题吧,我今年才十六,趁着现在还年少,仗剑出宗,也闯出一番名头来。要是过了二十岁,即便是扬名天下了,人家也会说十几岁时那个什么李英琼要更厉害些,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了,近些年人家都说蜀中出剑仙,我看这话偏颇了。
“另外,济虎道兄出宗一年多了,怎么就没什么消息呢?济萱姐早春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也出宗寻他去了。
“还有,还有,我也离家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为父母的坟添一添新土,给老宅去一去灰尘。”
云气低低地说着,忽然感到手上一凉,原来是绿螭又游了上来,用额头顶起了云气的手。
云气轻轻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绿螭,“你也忒惫懒了些,以你的血脉,炼化横骨能费多少时日。”
这天地间的精怪也有喉窍,人之喉窍称为十二重楼,精怪的喉窍便称作横骨,精怪炼化横骨后吸食天地灵气的速度便更快,另外,精怪要想口吐人言,便是要炼化这横骨。
绿螭可不愿意听这话,她咬住云气手上的白螺,一扭身钻进大湖深处,不见踪迹了。
云气哑然失笑,也准备离去。
不过就在这时,湖底传来了螭鸣,云气不知有何事,便等了一会。
不多久,一个东西从湖底浮了上来,正好停在云气脚边,是个扇形物件。
云气弯腰去拾,这物件巴掌大,入手很滑,很冰,苍翠欲滴,这不就是螭鳞么?
“难不成螭龙也会像蛇一样蜕皮么?这是绿螭褪下的鳞片?”
云气捏了捏,发现这东西质地很坚实,也是,龙种的鳞片,岂能不坚实?他猜这是绿螭听闻他要出宗,特地给他防身的,于是抱手朝湖里作了一揖,驾云离开。
————
轰隆隆!
云气回到屋舍,外面还是大雨,滚雷。
他拿过案几上的包袱,把螭鳞放了进去,这个包袱他早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宗。
事实上出远门最好带的物件是太虚洞石,或是太虚符宝,这洞石和符宝里自成一域,或是七八尺见方,或是两三丈成圆,亦有四五亩的豪奢之境,放些物件实在方便,出远门自然一身轻松。
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实在难得,太虚洞石矿可是比方诸金矿还要珍稀的东西,据说其来源是前面几次量劫和杀劫中,各路名仙古神斗法,把虚空打碎了,虚空碎块落到地里,依附石上,这才形成了太虚洞石。
至于那太虚符宝,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才能炼制,还颇为耗费心血材料,得来不易。
门中都务院倒是也有太虚符宝卖,可实在是贵,云气掏不出这个钱。去岁都教院赏下的金子,早就被云气花光了。
这一年里,光是置办云驾和购买观想图鉴就花了赏金的大头,另外,谁又让云气对什么都感点兴趣,法术、剑术、符箓、炼丹、炼器,云气什么都想试试,看书求学都好说,云气专挑那些免费借阅的,不过光是看书可看不出符来,亦看不出丹来。
想要学符法,符纸、符笔、符墨总归是不能少的,想要学丹法,金石、草药、丹炉缺一不可,这一来二去,便把钱财花了精光。
后来云气全凭着给人画符易物过活了。
毕竟笔墨纸还算便宜,金石草药可就贵了,至于云气最心心念念的剑术,竟是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没能购得一柄法剑,倒是书上那些烂大街的剑招被云气拿着木枝耍了个遍。
这就是云气想要出宗的另一个原因,那些年长的都说,出门斩妖除魔才是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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