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啊!我可怜的三弟啊!”
朱允炆身影消瘦了许多。
一见到朱允熥,就嚎啕大哭。
泪如雨下,极尽悲切。
此时的朱允熥,脑袋上方皆用头巾缠着,似是无精打采般的坐在床上。
一幅伤病未愈的样子。
他这几日已经在府中到处走动,但此际朱允炆来了,当然还是要回到床上。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我还好好的呢,没什么大碍,你不用这般哭泣的。”
朱允炆抽泣不断,道:“想三弟平日里身体何其健壮,如今却终日卧病在床。”
“伤着了脑袋,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看到你这幅模样,我这个做哥哥的,又岂能不肝肠寸断?”
朱允熥心想你不咒我早日死都是咄咄怪事了,会关心我的伤才怪。
他笑道:“我只是撞着了脑袋,有些头昏眼花罢了,想来休养一段时间,就应该会恢复吧。二哥今日怎么得空,登府来看望我了呢?”
说话间,下人奉上了茶。
朱允炆细细打量着他,眸内又是关爱又是怜悯,还带着稍许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的味道,情真意切道:
“你若没事就好,若真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爹爹才走了多久,你又出了这种事。”
“我还记得当初大哥也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着了身体,后来便一病不起,竟离世而去。”
“那时我年岁尚幼,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如今想起来,却仍觉得心如刀绞,悲不自禁。”
“想来是血脉连心的缘故。”
“三弟,你一定要没事才好。”
“若幸得神灵护佑,平安度过此劫,二哥我就去庙里,诵一百天的佛经。”
我还活得好好的,你不用去庙里帮我念往生经!
朱允熥道:“让二哥这般担心,却是弟弟的不是了。”
朱允炆在椅子上坐下,看了旁边的茶杯一眼,却没有端起来喝,道:“本来二哥我早就该来看望你。”
“可自从你那日出事,皇爷爷也因此而昏厥了过去。”
“后来虽然得天之佑,平安度过,可母妃又因担忧你而一病不起。”
“你毕竟是母妃一手抚养带大的,虽不是亲生,却更胜过亲生。”
“听到你出事,母妃心急如焚,忧伤过度而成疾。”
“我也没办法,只好日日在母妃床前侍候,分身无术。”
“只能在心中为你祈福,在佛像前为你烧香,却一直不曾来看望你。”
“直到今日,母妃身体好转了些,才连忙抽空过来看望三弟。”
“三弟可莫要怪二哥来迟了。”
吕妃竟然病了?
她素来身体可是好得很。
如今竟突然病得这么巧,多半是装的了。
这是暗中在趁机谋划着什么?
要采取行动了吗?
不过,按杨士奇的分析,老朱现在应该早就盯着吕妃。
若她真用装病为由,暗中与朱允炆谋划不可告人之事,便是自取灭亡。
机会来了吗?
朱允熥忙流露出吃惊且焦急的样子,道:“啊,母妃竟然病重了吗?”
“这都是由我的事情而起,是我的不孝。”
“我竟然今日才知道消息,更是大大的不该。”
“不行,我得去看望一下母妃。”
身为吕妃带大的孩子,再加上吕妃如今也扶正了。
他自然也要称呼吕妃为“母妃”。
朱允熥说着,作势就要下床。
朱允炆连忙上前阻止,道:“你身体未愈,又怎能随便出府?”
“影响了你的身体,才是大事。”
“母妃清楚你的情况,不会责怪你不去的。”
“你在府中将身体养好了,才是真正的孝顺。”
“就不用急着去见母妃了。”
他顿了顿,道:“再过些时日,便是母妃的生日。”
“若你那时身体好了些,能过来陪母妃吃顿便饭,说上几句话儿,母妃必定高兴得好。”
生日宴?
朱允熥脑海中,诸多念头一闪而过。
吕妃身为太子妃,生日宴有一定的礼制规格,往年参加的人数,规模都不小的。
但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
朱标才刚刚薨逝不久,吕妃作为未亡人,还要为夫君守孝,生日宴不宜大操大办。
估计也就是一个很小的家宴了。
朱允熥毕竟名义上是由他抚养长大的儿子,母妃生日,依礼本也该去,根本无须特别邀请。
然而,偏偏朱允熥受伤卧床,这就让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以身体不适为由而不去,外人也不能指责他不孝。
如今特意让朱允炆来说这样的话,恐怕就是担心他不前往了。
也就是说,这顿生日宴,绝不简单。
恐怕是鸿门宴吧。
朱允熥眸光望向朱允炆,见到他仍是一副殷殷关切的样子,掩饰得极好,当下笑道:“母妃的生日,我身为儿子,怎么能不去呢?”
“待那日到了,我一定准时前去,也好让母妃高兴高兴。”
朱允炆明显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希望到那日的时候,你的身体,能完全康复。”
朱允熥笑道:“承二哥吉言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朱允炆便起身告辞。
“我还要回去侍奉母妃,却是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
“三弟见谅!”
“改日得空,再来看望三弟。”
朱允熥眸内余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茶几上的茶杯。
自始至终,朱允炆都没有端起来喝一口。
疑心很重啊!
朱允熥笑道:“多谢二哥前来看望。”
“还烦请二哥回去转告母妃一声,我身体一切都好,请母妃安心养病,不用牵挂孩儿。”
朱允炆道:“三弟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就是了。”
他抬脚便走,刚跨出一步,却忽然转身,看着朱允熥,欲言又止。
朱允熥笑问道:“二哥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朱允炆踌躇半晌,方道:“三弟,你还在养伤,有些话,我本不该说。”
“但咱们毕竟天家,一身担系天下之重。”
“如今皇爷爷生病不视事,你虽奉旨监国理政,却也在府内养伤,不能面见百官,批阅奏章。”
“我听人说,如今通政司那里的奏章,早已堆积如山。”
“可又因怕影响三弟你养伤休息,不敢呈递上来。”
“若是一般的事情,倒也罢了。”
“拖上几日再处理,也是无妨的。”
“万一有什么军国大事,或其他紧急政务,耽误了,可就了不得。”
“这……这可如何是好?”
自从朱允熥故意装伤病在王府内休息,那些对他不满的文官们,乃至其他至今仍蠢蠢欲动的藩王们,可是一刻都没有闲着。
朱允熥装伤病,他们就顺势而为,更进一步的宣传他伤得很重,身体不好,不能处理政务。
然后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的将奏章都压下来。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试探他到底是真伤得重,还是故意装的。
二来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和示威。
向皇帝表达对朱允熥监国的不满。
他们已经上了无数的折子反对此事。
可惜老朱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三来也是想借此看朱允熥的反应,看这位年轻的吴王,是否有能力应对,又会如何处理。
朱允炆说完这番话,又道:“若是三弟身体真不行,或许可以安排朝中的六部大臣中忠实可靠,精通政务的人协助处理。”
“这堂堂的大明朝廷,总得有人出来管事。”
“三弟,你说呢?”
朱允熥横眉,怒道:“我虽然一直在府中养着伤,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他们递交奏章过来。”
“皇爷爷将国事托付于我,这是对我何等的信任!”
“江山社稷,重逾万钧,我又岂敢有半分懈怠。”
“虽然近日都在卧床休息,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可能不理政事。”
“这些时日一直没见有奏章递上来,我还以为朝中无事,或只有一些不打紧的小事,六部和各司府衙门,自己就处理好了。”
“若真有什么军国大事,紧急政务,他们竟敢压下不报,误了朝廷的大事,是以为他们脖子上的头够硬,当本王的刀不够快吗?”
朱允炆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没料到自己的试探,竟引来朱允熥这般反应,忙道:“他们也是见你伤重,需要静养休息,才这般行事。”
“虽有不妥,却终究是一番好意。”
“三弟大可不必因此而动怒。”
朱允熥冷冷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就敢擅自行事。”
“压着奏折不报,置朝廷的规矩,大明的律法于不顾。”
“若不严惩,日后官员们就都会跟着效仿。”
“从此朝政松驰,国事荒芜!”
“皇爷爷之前身体不适的时候,怎么却没见他们也将奏折全部自作主张都压下去不上报呢?”
“我看这分明是冲着我来吧。”
他面容严肃,脸上已是杀气腾腾。
朱允炆在旁边竟看得心惊胆战。
印象中,从前的朱允熥,可不是这样子的。
那时候的朱允熥,十分老实听话。
对他这个二哥,言听计从。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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