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气哼哼地道:“我们镇上的家里也有管事妈妈,她原先也是大家族里的管事妈妈,说了一大堆大家族里的规矩,说什么内宅里有分管采买的,分管这个那个的妈妈,我也听不懂,只记住了一件事。”
“那分管采买的妈妈,得管着宅子里下人的胭脂水粉头油衣裳,哪一样要用光了,就得赶紧买去,我问你,这家里丫头们用的胭脂水粉,你可曾买了?”
洪妈妈一边听着,心里头就一边纳闷。
听说这老太太是不管事的,家里一应大小事务,都听员外夫人的。
在自己家里都不管事,怎么到了孙女儿家中,反倒要插手家务了?
洪妈妈是个下人,也不好驳斥贾老太的面子,贾老太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忙回道:“先前我们进府的时候,大娘子就想到了,不仅把衣裳鞋袜和被褥这些都采买了,还叫我去买了胭脂水粉头油这些东西。”
“眼下这马上要入秋了,我正要买棉花棉布等,预备着给府里人做冬衣,再者,大娘子说,那被褥也要换厚的,至于这胭脂水粉,还有许多,估摸着要年节下,才能再采买新的。”
一面回着话,洪妈妈就一面寻思,难不成,这老太太有个什么亲戚,是卖这些胭脂水粉的,她想给自家亲戚拉这门生意?
也不至于啊,老太太如今是员外的亲娘,只等着享福就是了,就算有穷亲戚来,打发些银子不就得了,怎么还要操心起这个。
转念一想,洪妈妈又释然了。
这老太太是从村里出来的,想法就跟她以往伺候的那些个贵人老太太不一样。
她伺候了大娘子一个多月,也能看得出来,自家这位大娘子虽然生得娇气,可性子一点都不娇气,如今都是穿金戴银的大娘子了,是不是还要亲自下厨给大相公做饭,两口子一边吃饭,还一边商量着养猪种地。
这哪里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娘子。
估摸着家里的老太太也跟大娘子似的,都想着亲力亲为。
她便笑着问贾老太:“老太太是有什么相熟的人家,正好做这胭脂水粉的生意么?若是有,老太太直说就是,回头我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就先去老太太相熟的人家看看。”
“我才来县城,哪儿有什么相熟的人家!”
贾老太张口就吼,把洪妈妈吓了一个跟头。
洪妈妈心中叫苦不迭。
原来是她想错了,老太太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她不免惶惶不安,一面揣测着贾老太的意思,一面又在琢磨着,回到家中之后,得叫自己认下的干娘时不时地进府来请安,陪贾老太说说话,套一套贾老太的意思。
这样她以后也好更容易地揣摩贾老太的心意。
贾老太发了一通脾气,才气哼哼地吩咐洪妈妈:“你记住了,以后采买胭脂水粉,不许你去福祥街后头的香莲坊采买,你要敢去,我就把你的腿儿打断!”
洪妈妈越发惶恐,连忙赌咒发誓,以后绝不去香莲坊采买。
哄得贾老太回心转意之后,她才出了门,银钗送她出去,她在门口瞅着没人,一把抓住银钗的手,顺势往银钗手中塞了一把大钱。
大家都是才被卖进府中不久的。
进府的时候都是光身子,只带了随身衣物,别的啥也没有。
有些家里穷的小姑娘,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人牙子给的。
洪妈妈才当差一个月,正是要勤勤恳恳表忠心的时候,就不敢从采买一事上捞油水。
不仅仅是她,府里的人都不敢这么干。
因此,洪妈妈现在给银钗的钱,是她的月钱。
她是府里的管事妈妈,一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她男人洪大贵做着外头的管事,比她多着一两银子,每个月是三两银子的月钱,她儿子洪福因只是个跑腿的小子,每个月只有五百钱。
像银钗这样的丫头,原先是府里的二等丫头,每个月只有一吊钱的月钱,如今成了一等大丫头,月钱就提上了一两,不过银钗也是才提上来的,得下个月才能拿到这一两的月钱。
如今大家都穷,洪妈妈给的这二三十个大钱就难能可贵了。
银钗不敢收,洪妈妈给的也心疼,可洪妈妈知道,这钱就是用来使唤的。
现在不过是二三十个大钱而已,等以后大家在这府里当差的时间长了,手头上的钱就更多了,这二三十个大钱就不是钱。
那会儿再想着拉拢人心,要付出的,可就不止是二三十个大钱了。
况且,想要在府中做得长久,各院里没有几个自己人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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