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语惊讶的“啊”了声,脸上的皱纹似乎拧成了两个字——“费解”。
周玄瞧了眼香炉旁打开的折扇、与挪了位置的醒木,问袁不语:“老袁,我已经神启了?”
“先等我一会儿。”
袁不语走到站在打着遮阳伞,在一旁观礼的周伶衣,说:“班主,怕是隔墙有耳哦。”
周伶衣微笑,说:“外院的沙场没有人。”
为了不耽误周玄点香,周伶衣提前就让五位师兄帮忙清场,再遣散了五位师兄,
外院内院已经没有闲杂之人。
“还是小心些,我老袁,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袁不语提醒道。
周伶衣也认同,从腰后解下牛铃,朝着祖树摇了摇。
伞盖般的树冠大幅度抖了一下,抖出了许多道黑色影子,向着周家班内院的各个角落、通道游了过去。
“这些小狗,即受了祖树的滋养,自然也受祖树的禁制,它们但敢透露出不利于周家班的任何秘密,保管它们泄密的念头才动,便魂飞魄散。”
院子每条通道角落都有小狗盯着,小狗又能守秘,袁不语这才不怕周围有耳朵。
他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发声喊道:“玄子,你像话吗?!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哪有这么快的神启?像话嘛,像话嘛…”
袁不语还是没忍住,一连串大声嚷嚷的“像话嘛”出口,才让他泄了一口浊气,心里舒服了些。
“老袁,我真是神启了?”
周玄也觉得意外,袁老头刚才说过,点香神启是体力活,辛苦不说还需要时间,三天便算快的。
袁不语倒没有否认:“折扇无人碰而自开,醒木无人砸而自响,这分明就是说书人的神启征兆,绝不会错…对了,你给我讲讲,当时你点香时候,瞧见了什么?”
周玄先讲了自己如何感受到了香火,如何催动香火变旺,再变得像条火龙,将自己烤得难受。
“听到目前为止,都算正常。”
袁不语点着头,
周伶衣却持反对意见,说:“袁老,我弟已经不正常了,堂口弟子初感香火之时,心绪杂乱,光是要将那香头望实,便要费上一天功夫,更别提催动香火…”
对于点香,周伶衣自然极有发言权。
袁不语苦笑,说:“班主,你提说的重点,我怎能不知,催动香火,靠感知力将香火与内心连得紧密,
宛如婴儿手脚,虽然不会使劲,动起来不太灵活,但手脚已经是它自己的了,常人感知力不够,手脚生出得慢些,自然需费一天功夫才能催动香火,
但玄小子不是常人,他是血井通灵人,见过血井后,感知力极其强大,他没入堂口之前,感知便能与小有气候的通灵一脉的阴人媲美,催动香火,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难!”
“听袁老先生这么一说,确实是这般道理。”
周伶衣对于血井的了解不如袁不语深,又加上袁不语带过血井通灵的徒弟,教学经验丰富,琢磨周玄的异状更加清晰明朗。
“玄子,你能如此快的催动香火,属于感知过人,天分超群,但这属于正常范畴,最多就是天分比正常弟子高个两三层楼,尚在能理解的范围之内…”
袁不语是个吃过见过的高人,十年前他便是说书人中最富盛名的几根老香之一,天分高的年轻人,他见过不少。
“我不能理解的是,神明要压你的心性,却能被你轻松挣脱。”
“他啥时候压我心性了?”周玄问。
“就在你催动香火,火势成龙之时。火势由神明促成,祂见你天分太高,便烧了把旺火,好叫你吃些苦头。
等你半只脚进了棺材,他才会主动降了火势,再等你精神恢复个七七八八,又促成火势,如此反反复复,痛苦难熬,若伱还能坚持到最后,便说明点香心性虔诚。”
“怎么听起来像熬鹰?”周玄挑着眉头。
“就是熬鹰,把你精神熬得强大些,性子熬得沉稳些…”
袁不语解释完后,还讲了些堂口弟子点香时遭遇的厄难。
因为点香短则三天,长则四五天,冥想不能停,吃饭喝水得闭着眼睛,一直关注脑海里的香影,不能涣散,散了又要重来,得亏点香时神明在心,不会产生睡意,不然更加辛苦。
有些弟子熬不住,师父就拿了藤条,对着他们屁股、大腿抽,以痛苦来支撑精神。
打得狠了,腚能打开花,裤子都沁出血来。
“弟子们点的香,那都不是香,那是一顿又一顿的藤条板子。来吧,仔细说说你怎么挣脱那条火龙的?”
“瞅呗。”
“怎么瞅?”
周玄说道:“我就什么都没想,把所有的念头都清空了,和那根香火大眼对小眼,然后一直瞅。”
“就干瞅?”
“嗯!”
“光干瞅就能行?!”袁不语感觉脑子有点挤得慌,都转不动。
这人比人,气死人,神明点的火,啥都不用干,直接能瞅灭?
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袁不语的理解范畴。
“但凡香堂弟子,只靠瞅便能点上香火,那得少挨多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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