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肌肉记忆依旧准时于丑时醒来,她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她僵在原地。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昨晚,云哥儿怎地没来找她?
糟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三下五除二穿好朝服,一开门——嘭!
眼前爆开一大束各色的鲜花。
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鼻尖溢满馥郁的清香。
云淳风站在花雨中,一袭烟青云鹤纹暗花纱道袍,衬得他仙风道骨、玉树临风。
当真宛若仙君下凡,度江星烟于凡尘。
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里面并排放着两枚白玉簪,簪尾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
“大小姐如此通透,云哥儿很欢喜。”
云淳风最怕的就是江星烟会回头,可昨晚听到她跟霍辞那番话,宛若大夏天里,喝了碗加冰的酸梅汤一般爽快熨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雁最是忠贞不二,这两枚玉簪是云哥儿亲手刻成,只待与大小姐永结同心后,日日佩戴。
合则琴瑟和鸣,分则生死相随。”
扑通!扑通!
江星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着。
她一跺脚,反身进了屋。
“哼,谁说要和云哥儿永结同心了?
什么时候,云哥儿变得如此花言巧语的。”
云淳风低头浅笑。
大小姐啊,此生只能与云哥儿共白头。
霍辞呆呆地坐在进宫的马车上。
昨夜无眠。
那些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纷纷涌现出来。
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把他割得体无完肤。
以前的他,怎地那般心狠。
什么话扎心,就在阿烟面前说什么。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在前线差点中箭身亡,收到母亲传来的家书,上面说阿烟借着有了身孕,在家中颐指气使,罚表妹跪在雪地里,差点寒了身子?
还是终于大胜归来后,阿烟却借口身子不爽利,没有出来见他?
他怕阿烟在嫁给他后,发现大将军府的日子,不如之前快乐,又离他而去。
他想用一遍遍地推开和试探,证明阿烟不管怎样都离不开他。
不是只有移情别恋,才算不可饶恕的罪过,践踏一颗真心更甚。
“将军夫人,皇宫到了。”
霍辞猛地回过神来。
他本想和阿烟一同上朝去的,怎奈皇后娘娘寅初就派小黄门赶来知会他,让他多带些千山苏的新式糕点进宫。
这几日来了贵客,不能怠慢。
他只能一个人提前去铺子里,多准备些新研制的奶油松瓤卷酥、藕粉桂糖糕、菱粉糕,搭配糖蒸酥酪、牛奶茯苓霜,满满地用五个粉彩百子图食盒提了,换上一品诰命冕服,这才往皇宫赶去。
皇后身边的桂枝嬷嬷早候在坤宁门外,看到「江星烟」的瞬间,赶忙笑着迎了上来。
“哟,霍夫人,您可算来了,娘娘等您多时了。”
霍辞周全了礼数,歉声道:“让嬷嬷久等了,真是不该。”
夏风适时给桂枝嬷嬷递上一封重重的荷包。
桂枝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局促,开口就是推辞:“哟,这哪里当得起?
咱们当奴才的,多等会不妨事。”
霍辞心头一跳。
这位桂枝嬷嬷,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了?
这里面一定有事。
不用他给眼色,夏风早就不容她推拒,把荷包硬塞给她。
“嬷嬷这不是见外了么?
难不成是奴婢哪里失了礼数,惹得嬷嬷着恼,再不心疼奴婢了?”
桂枝嬷嬷眼见退却不过,眼中神色几番挣扎。
在坤宁宫拐角处,一扯霍辞的袖子,低声说了句:“小心怀晚公主。”
霍辞颔首表示感谢。
作为一个在宫中被磋磨了大半辈子的婢女,面对不公,能有内心的挣扎,已经算没有彻底湮灭良知。
霍辞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了他母亲的贴身嬷嬷。
四个人凑不出一丁点良心。
“皇后娘娘当真亲切得紧呢!”
一声恣意张扬的笑声,打断了霍辞纷飞的思绪。
后宫中,各个敛气屏声、恭肃严整,能这般放诞无礼的,恐怕只有那位怀晚公主。
霍辞蹙了蹙眉头。
这位鸠占鹊巢的公主,生活得如此张扬恣意,全都是窃取了阿烟的人生。
可她非但不感激,还要永久地霸占阿烟的一切,竟要她的命。
此番心性,不可不谓阴狠毒辣。
这次,不知她又想了什么毒计来对付阿烟。
几步来到坤宁宫前,只听得小宦官扯着嗓子通禀:“一品诰命夫人,镇北大将军夫人觐见!”
霍辞敛正容色,袖手垂眸候在门口。
坤宁宫中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快请进来吧。”
皇后雍容华贵的声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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