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夷,啊不,李、李神医,我们在干嘛呀?”纪暄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狭窄逼仄的鱼巷,污水横流,烂菜叶的腐臭混合鱼腥味,他是真不知道……人在这种环境下是怎么有心情买东西吃的。
李莲花看他恨不得把鼻子捏上,微微叹了口气。
纪暄就是蜜罐里泡大的纨绔子弟,比方多病的韧性还不如——当年被他从土匪寨里救出来后,死乞白赖要跟他学武功,结果让他扎两个时辰马步就跪了。
“找一个约莫四十岁,但看起来有五十的,头戴网巾、青布衫、佝偻着背、头发灰白的人,姓连,是码头脚班的班主……看见的话不要声张,我们偷偷跟着。”
纪暄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
他不明所以,但已经习惯了李相夷做事不解释,也全心信任他,就睁大了眼睛四下搜寻。
绕了一圈,连班主的人没看到,倒是看见了前几日被人围殴的男孩,拎了个刀在人群中晃荡,很是扎眼。
几日不见,他倒是加入了铁刀门。
李莲花径直上前找他打听,那少年愣了一下,先是谢了前几日他赠的膏药,为还这份恩情主动提出带他们去找人。
“你先前不是不肯加入帮派吗?”
少年眼神黯淡一瞬,漠然地说:“……我妹妹死了。”
“抱歉。”
上次听他提过,先前不肯为帮派卖命,一是惜命,要留着保护妹妹,二是帮派里有前辈觊觎他妹妹,有意无意暗示可以做点‘有益彼此’的交换……
没想到这才几日,他妹妹竟然死了。
“跟你又没有关系。”那少年不是很会说话,语气冲冲的,像只桀骜的小兽,“我把试图欺负她的人杀了,除了入帮派,就没路可走了。”
纪暄张大了嘴巴,一声不敢吭。
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地说杀人,这江湖中人果然是……他还是闭嘴的好。
但一想到他的夫人居然搅进了这么危险的事,又有点头皮发麻。
李莲花瞥他一眼,心说,你旁边的叶姑娘才是面不改色杀人分尸的高手……也不知道有一天你得知真相是个什么感受。
他岔开话题,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得知铁刀门上下也在悬赏与黄钧家仆有接触的人,万圣道果然也急了。
“我知道一处连老托人租下的小院。”那少年忽然说,“我直觉有点问题,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李莲花一挑眉。
这少年是个聪明人,至少直觉敏锐,知道他恐怕在跟铁刀门背后的金主查同一件事……
他虽然加入了铁刀门,但并未真心给对方卖命,只是杀了人后暂时找个靠山过活。或许是念着他跟方多病那日解围的恩情,他主动把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说了出来。
“我见到那天那位公子随身的牌子了……后来才知道,你们是百川院的。”他支吾了一会,“我可以帮你们……”
“你知道我们是百川院的,还敢直言自己杀过人?”
“百川院管不了这种小事。”少年撇撇嘴,“我知道你们在查的事比这个重要的多……我只想要一个清白身份。”
“做百川院的眼线?”
“不行算了。”
李莲花有些犹豫。
这事他如今竟做不了主。
可或许是最后一个能拉这少年一把的机会。他其实聪明又有眼色,下手狠厉,习武的天分也不错……若在铁刀门越陷越深,在鱼龙牛马帮和万圣道之间选一个往上爬,难保不会成为心狠手辣之徒。
“看你能提供多有价值的信息了。”李莲花没有把话说满。
虽然百川院管情报的是云彼丘,他很不想打交道,但方多病破完这个案子就是正式的刑探了,发展个线人应当问题不大。
那少年带他们七拐八绕,在码头区找到一处略显破败的院子。
院中一口枯井,满地萧瑟,却居然有个人在打水。
那人身形枯瘦,右腿被齐膝锯掉,拄着一根拐杖,连行走也艰难,却固执地打满了一桶水,吃力地往屋里拎。
李莲花心念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脱口而出:“连横?”
那人显然非常吃惊,拄着拐杖很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将水桶放下,伸手拨开披散的头发,露出一张被烙铁烫过、又剜去腐肉的脸,左眼蒙着一块褐色的麻布,右眼角也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纪暄被吓得一缩,躲在李莲花身后。
“呵。”那人声音低沉干涩,“李门主。”
这还是李相夷第一次在什么破绽都没露的情况下被人认出来。他一愣,转头想通了——就像他推断对方的身份,是依据时间地点情境产生的毫无证据的直觉,对方大概率也是如此。
何况,连横是见过李相夷的,他的模样其实变化并不很大。
原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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