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藿知道自己被骗了,但是她却又想要赌一赌。
万一、万一呢?她可以找到尾巴,然后告诉尾巴说,尾巴大爷,能不能别离开?
于是她被陌生的岁阳附身,随后岁阳顺着那份心中的破口突破了精神防线,就这样坠入被放大的后悔与哀切之中。
藿藿自小胸无大志,这是本人也深切认识到的事实。
所以在有了有关‘梦想’、‘未来’的想象时,藿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做出什么大事,会成为什么大人物。
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判官,然后天天不得不追着自己害怕的东西奔走。
“藿藿,你未来想做什么呀?”
“嗯…开个小铺子,就像路口的叔叔阿姨那样。”
“哈哈哈,还真是个没志气的小狐狸。”
这是父母抱起她时一边笑着一边问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的日子简单而平和,她早上会和父母打招呼后前往狐人的学校,小声胆小地和同学交谈,放学后做完课业,分享日常……
然后按部就班地学着有关这个世界的知识,去了解自己,了解其他很多很多。
比如她知道这个世界是由短生的人类做主的。
他们虽然也被分为人类,但是作为长生种便又多了一个划分——亚人科。
比如为什么他们不能和人类一样堂堂正正的在外面肆意奔跑——因为短生的人会渴求活得更久。
为了不可得之事,会有些人抛弃良知与自我的人类认同而化为恶鬼。
而在这由短命的人掌握的世界,人数与武力皆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的亚人便只能退居幕后。
不过也不代表狐人们就落魄了,只是不能露着尾巴和耳朵出去逛街而已。其他的还是正常的,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比如说上班……说不定哪一天和你擦肩而过的人就是个狐人呢。
狐人享有平等权力,同时为了让有心之人不能迫害狐人,便掩盖了世界上存有长生的‘人类’的事实。
保不齐公开后就有人干挖狐人骨敲其髓求长生的事…毕竟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能掀起药王之乱。
这些就是藿藿所记得的那一年所学到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那样平平无奇地过完狐人的一生。藿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去。
那些年的日子很平淡,直到那一天脑抽的自己遇上了虚弱的尾巴,然后就朝着不可控的未来奔去。
“藿藿,你的尾巴怎么会冒火啊?”
“哈哈哈,藿藿是尾巴着火的怪胎!”
“怪胎!怪胎!”
无论是哪里都会有这样讨人厌的小孩,但凡你有一点表现的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就会揪着你与众不同的点使劲诋毁和嘲弄。
而藿藿并不是一个充满勇气的人。
于是她只能抱着脑袋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阻隔这些刺穿人心的发言。
但是无能为力,无法阻拦。
恶意无孔而入,恶意如附骨之蛆,日日夜夜啃噬这怯懦小女孩的心。
而这还不是让藿藿最为心疼绝望的。
“快…快、快把她带走!我们家没有这样的怪物…!”
“求求你们,把她带走吧,我们家不需要一个另类的怪物。”
父母害怕颤抖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外貌年轻的夫妇们瑟缩害怕着,就这样给自己下了残忍的判决。
藿藿心中苦涩蔓延,如同湖中泛起的涟漪层层叠叠扩散。本以为过了那么久,早就将那些事情淡忘了,而今只能哑然。
看吧,狐人果然也是人类。
后来,后来自己就被冥差带去了冥府,也从一个小小的冥差当起。
小小年纪的小小冥差,当时的同事们对他有点好奇,但是却又司空见惯,因此没有太多关注她,而是理所当然认为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这里阴森的场景了。
可惜的是藿藿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习惯并且胆子大起来,藿藿依旧是个胆小鬼。
她依旧会被自己要捉拿的对象吓到,会被同事的恶作剧吓到,会因为突然的一阵风吹来而瑟瑟发抖……
也无数次的被尾巴大爷嬉笑。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无能、怯懦,自卑…简直一无是处,你无用如此,于是连你不知不觉中认为最为重要的尾巴大爷也不要你了~~”
“闭、闭嘴!”
“我说的可是事实啊。”陌生岁阳的声音阴恻恻的笑起来。“岁阳不会死的,所以你为什么找不到它?很显而易见吧!”
“它不要你了!”
“不…不是的,尾巴不会的…”藿藿又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了,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不住地反驳。“尾巴才不会那样,你个坏岁阳!”
“呵呵…如果你不相信,那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岁阳嘲弄着,语气不屑。“承认吧,你也认为尾巴不会回来了。”
藿藿咬紧了牙关,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我给你想想吧。”
随即一个藿藿和尾巴站在一起的幻象生成在了藿藿的眼前。
“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我怎么会到这怪地方来…”
“嘿,你应该怪的是当时好运气的自己!不然老子早把你吃了,你还用得着受罪?”
“都怪你。”
都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那时候就不该救你,只会朝着我逞威风……这些自己曾经吐出的词汇在此刻狠狠对自己发起了攻击。
逐渐淡忘的熟悉话语和画面被陌生岁阳展现在自己眼前,于是一厢情愿的假象被撕碎,藿藿忍不住发出了哀切的悲鸣。
“是不是很熟悉?你们互相嫌弃,你怎么又会认为它会回到你的身边?”陌生岁阳哈哈大笑,“它走了!它自由了!”
“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你的同事…他们都嫌弃你,该认清现实了,可怜可悲的小狐狸。”
藿藿已然被击溃心理防线,她此刻无法清晰清楚的思考,完全被岁阳带进来一个死循环的逻辑之中徒劳的思考。
假如她没有被放大心中悲伤与空洞,她就会明白,这个岁阳完完全全就是在断章取义自己的话语,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以夸大来诱导她,让她真切地认为自己就是如此糟糕。
假如有个朋友在此刻的她身边,藿藿也能寻得些许勇气去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同样是有人关心着的。
然后就能破除岁阳的幻境。
“你真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啊哈哈哈哈!”
耳中似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
藿藿咬着嘴唇呜咽着,泪水将视线完全模糊。
“你是个胆小鬼!”
是的,“我…是个胆小鬼…”
“你是个没用的家伙!”
是的,自己从小没有志气,被迫进入冥府后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然后莫名其妙的成为判官…她有时候会听到同事在私底下说她。
“我是个没用的家伙…”
“你是个没人要的怂包!”
是的,是这样没错。藿藿开始真的这样认为并且认同,她不再犹豫不再迟疑,发自肺腑地开口:
“我是——”
“给我闭嘴吧你!”
“啊——!”
陌生岁阳发出一声惨叫。
“藿藿!老子来了!”
是…是尾巴…是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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