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燊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个做梦一般的表情,看的谢赟又好笑又心酸。
这个时代太苦了,孩子连这么简单的梦都不太敢做。
她拍了拍谢燊的脑袋,说道:“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你好好学习,努力干活。我和妈妈也努力,天天吃饺子的梦想就能实现,到时候就怕你吃烦了,不想吃了。”
谢燊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可能的,姐,人哪能那么不知好歹呢,连饺子都能吃烦,那也太过分了。”
谢赟跟他掰扯,“就好像你天天吃贴饼子会烦一样,等你过上天天都能吃饺子的日子,也会烦的。”
谢燊说:“天天吃贴饼子我也不烦啊。贴饼子能让我不饿肚子,我怎么会烦?而且你和妈做的贴饼子都很好吃。”
饿着肚子连觉都睡不着,贴饼子就是救命的,谁会烦自己的救命粮啊,还是妈和姐姐辛辛苦苦做的。
他姐净会哄他!
谢赟说:“你等着看吧。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行,我等着。”
谢燊又跑去盛了一碗饺子汤,所谓“原汤化原食”,他们这儿吃饺子不是干吃饺子,是连饺子带汤一起,有点像云吞、馄饨,但汤里又不加任何佐料,就是纯正的白汤。
他一边喝汤一边继续嘚啵,“上回许成吃了一顿吊瓜油渣馅的饺子,跟我们炫耀了半天,他说他妈舍得放油,放了一大勺,可香了。大家都说他吹牛。许婶子做饭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都是拿油撇子在油罐子里沾一下,再放到锅里沾一下,锅底沾没沾到油都难说。”
张瑞凤问他:“你也说他吹牛了?”
谢燊连忙摇头:“我没说。我心里知道他在吹牛,但我没说。我和许成是一起抓家雀的好朋友,我不会笑话他的。而且,大家都吹牛,说自己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瑞凤笑道:“你做得对。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了,没有必要说出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说别人的时候,别人可能表现得好像无所谓,但有可能他就记在心里了,以后有机会就会扎你一针,给你找个麻烦。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一定不要做。”
谢燊猛点头。
谢赟好奇地问他:“你吹过这样的牛吗?”
谢燊嘿嘿乐,“吹过,我说我抓了一只家雀,跟家里养的鸡一样大。”
谢赟和张瑞凤都笑起来,这牛吹得太离谱了。
别人的话说是吹牛,但也是孩子们的心之所向,连牛都不敢吹个大的,也就是一勺油的事。
只有她弟,纯属没牛硬吹!
谢燊接着说道:“他们都说我吹牛,但是后来,许成悄悄问我,‘你什么时候抓了那么大的家雀,我怎么不知道’?还让我下次抓的时候一定带上他。我那些小伙伴吹牛的时候,大家也都说他们吹牛,背地里又觉得说不定人家说的是真的,羡慕得很。”
谢赟:“……”
这是明知道不是真的,但又希望是真的。
她跟谢燊说:“我和妈商量过了,明年多养几只兔子,春天的时候还是买三只,这回公母都买,让它们生小兔子,多卖点钱,咱们多吃点好的。咱妈说了,咱们欠的超支快还清了,可以稍微松快松快,你现在也还小,给你攒媳妇本也不着急。”
谢燊笑嘻嘻的:“妈,姐,我不娶媳妇。咱们多吃点好的。”
张瑞凤“嗤”了一声,“你也就现在这么说,等你再大点,铁定整天跟我念叨,让我早点给你寻摸媳妇。”
“不可能!”
谢燊说的超大声!娶媳妇哪有吃东西重要。
谢赟在旁边乐得不行。
秋收完之后的田野是孩子们的战场。
像谢燊这么大的小孩,尤其是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只要一有空就挎个小篮子,拿着个小耙子出去找东西、捡漏,柳树屯这儿的方言叫“挛”,挛地瓜、挛花生、挛棉花,那些被遗漏在地里的东西,都会被这些小孩子捡回家,哪怕一个小拇指粗细的小地瓜,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这种小地瓜只有丝,人是不吃的,除非饿狠了,但是能喂猪。
谢燊吃饱喝足,挎上篮子就往外走,下午上学之前,他还能出去忙活一会。到了这会,谢燊打猪草的工作已经没有了,他闲下来以后就到处跑,除了挛东西,有时候还能摘一些野酸枣回来打牙祭。
谢赟也背了个筐跟他一起往外走,“我今天休息,队里不上工,跟你一起去挛东西。”
她跟张瑞凤说:“妈,我们走了啊。”
“走吧走吧,木木别耽误下午上课啊,你也差不多就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该歇还是得歇,不然身体受不住。”
“知道了妈。我一会就回来。”
谢赟和谢燊一起出了门,直奔山脚而去。能挛东西的就是山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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