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不行了。
芍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脸上带着焦急,李茂面色一正,身形瞬间冲上山崖间平整出来的小路,芍药只觉得眼前一花,族长就不见了。
冲进山洞,病床上的老村长呼吸微弱,张着一双鱼肚儿一般的眼睛,眼看进气少,出气多。
乌蒙傻愣愣的站在旁边,还有乌战,芍药最先通知的就是他们两个。
李茂一把推开两人,手按在了老村长脆弱的脉搏上,微弱的脉搏跳动几乎都要消失了,李茂小心将精气抽调出来,缓缓度进他的体内。
老村长深深呼吸一口气,竟然睁开了眼睛,乌蒙和乌战脸上带着一抹喜色,他们也早就看出了老村长的不对劲了,但他们并没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老头枯瘦的脸庞突然涨红,腰背弓起,眼圈突出,他不可思议的缓缓坐起,望着李茂。
“族长,这……”
李茂面色凝重,这只是精气在老村长体内存留的缘故,他的经络太脆弱,精气只是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损坏着他的经络,换取强大的生命力。
无非一次人为的回光返照。
“唉,你,您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了……”
李茂心头千思万绪,是老村长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助了他,也是因为他在,所以乌山部落才这样团结,仿佛永远有一个隐形的顶梁柱。
乌蒙和乌战听完李茂的话,呼吸变得粗重,盯着老村长的模样,眼圈变得通红,他们其实和李茂也差不多,都是被族长捡回来的野孩子,一点点拉扯大,对老村长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
老村长眼神变得清明,听了李茂说的话,起身直接就往地下爬,嘴里喊叫着,神色激动。
李茂和乌蒙二人赶紧搀扶着老头朝着山洞外走去,他语无伦次,但李茂勉强听清楚了,他要去大乌山的西侧山顶。
在爬山的过程中,老村长眼神里带着不舍,他望着早就汇聚在路两侧和老村长告别的众人,他们眼圈都是红色,他们都知道他们最信任的那个老村长要离去了。
李茂搀扶着老村长,有些沉默的听着他絮叨,在终于接近山峰的时候,他才说出来这里的目的。
“族长,乌山族在你手里我是放心的,我来这里,就是希望能完全的看见整个乌山,我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在老村长的指挥下,乌蒙和乌战也离开了,他们粗糙的脸庞上掉下了眼泪,就算当年身上那么深的伤口,他们都忍住不哭,今天却要不舍的离开了。
走到巨大的岩石后,坐在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后面,老村长抬头望着高山下的整个乌山部落,他的眼睛里逐渐出现了一抹释怀,还有一抹解脱。
太阳被一片白云遮住,蓝天白云下,老村长颤颤巍巍的在石壁后拿出了一个东西,交给了李茂。
“族长,这是乌山族传承的信物,我希望你收好,交给下一任族长。”
李茂眼圈在接触那羊皮包裹的东西的同时,也变红了,他紧紧攥着那东西,看着老头眼神恍惚。
老村长嘴里突然传出李茂听不懂的语言,那竟然是奇怪的歌声,歌声逐渐变得高昂,好像山间的老鸟啼鸣。
歌声穿荡在山林间,许多乌山族人开始歌唱,歌声穿过山林,传到山脚,山脚下也有人在歌唱。
集市,广场,居住地,粮库旁边,田埂里,歌声古老而悠长,大人,小孩,还有不同种族的各色生活在一起的人,将近六千多人的部族,这一刻就好像炊烟都停了下来。
就连已经准备离开的乌山族,前往河中岛和河滩地的人们也都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这古老的声音震耳欲聋。
李茂头一次被震撼了,那种深耕在这些远古野人内心深处的,对于天地间生灵存在的明灭不定的东西。他们对抗着这片土地,也和这片土地生存着的一种勇气,这是人族在天地间生存的力量,也是他们一步一步发展,一步一步将生命延续的不朽的奇迹。
那声音从高昂到低垂,逐渐变得悄无声息,一股悲悯随着其他人未停止的歌声仿佛流荡在这天地间,李茂木雕一般的望着老村长。
老头逐渐低垂下了头颅,一个曾经一人撑起族群的首领就这样陨落了,天地是无情的,这个吃人的世界是无情的。
但那歌声好像一直没有停过,一直延续下去,李茂知道,那歌声不会停,人类不会停,他们会跨过千难万阻,一代代在这个悲怆的世界艰难的走下去。
李茂给老村长举行了葬礼,葬礼是乌祭举行的,老村长的尸体被熊熊大火燃烧,最后装进了瓦罐里,族人们手里抓着一些细碎的东西投到了火堆里。
参加葬礼的只有乌山部族最开始的一二百人,后面加入乌山族的夸父族,魁族,还有小部族成员们都不是很明白。
他们忙着自己的生计,就好像是在看着热闹,这让乌山部族的人们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不允许别的族人对他们的老村长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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