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纹和贺绣一起给苏培行礼毕,各自落座。
苏培抬起头来,目光便落在贺绣的身上,轻笑道:“阿绣,今日我们依然是继续前一次的课题。说一说‘琴由心生’这四个字。那天阿纹和阿敏都已经抚过琴了,这些日子以来想必你也有所感想。那么你就来抚奏一曲吧。”
贺绣没想到苏培今日这么直接,张口便要自己奏琴。
于是她忙跪坐在榻上一躬身,说道:“回先生的话。阿绣来自义兴郡那种小地方,长这么大了,并没学过琴。今日乃是第三次听先生的课。若要冒冒然抚琴,怕要亵渎了这风雅之事。”
苏培轻轻一笑,说道:“无他。没有经过雕琢的美玉也有它的特别之处。你虽然没学过琴,但我观你天资极佳。前一次我已经把最基本的乐理讲过一遍了,你且试着弹一曲来。不用拘束,也不必刻意弹奏之前的名曲,或者你凭着自己的心意,能够偶得佳音也说不定呢。”
贺绣顿时无语。
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若是她胡乱弹奏一些不成调的音符出来,苏培自然也不会责备他,不过这下子贺纹肯定会十分的得意,并且趁机上来讽刺一番。
对贺绣来说,如今她最不想看见的事情便是贺纹得意。
这个善于利用各种关系获得自己最大利益的大姐上一世把自己当成傻子来耍,如今重生,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得意。
若是自己认真弹奏,倒是可以让贺纹大吃一惊,可那样的话,便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之前写了一幅百福百寿小屏风已经引起父亲和族伯的注意了,若自己在琴艺上再一鸣惊人,以后怕是难有清净日子过了。
贺绣沉思不语时,贺纹便按耐不住了,轻笑一声朝着苏培福了福身,说道:“苏先生,请您别为难三妹妹了。您看她都快要哭了呢。”
贺纹说话间是难以掩饰的得意,连瞥过来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贺绣心中冷笑一声,抬头看着苏培,扬声说道:“苏先生,阿绣愿意试一试,请先生指教。”
苏培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贺绣在榻几上坐稳,抬起双手放在温夫人给她的那架瑶琴的琴弦之上,略凝神,指尖便随意的在琴弦上滑过。
几个简单的音符从她指间流淌出来,虽然不成什么名调,但却清澈悦耳,非但没有初学者弹琴给人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能给人一种淡淡的享受。
像是让人回到了美好的童年,一切都是鸿蒙初开,一切都纯真好奇的样子。
听着这样干净的琴声,苏培不由得一怔,继而慢慢地往后靠在榻上,眯起了眼睛。
秋日的阳光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照射进来,缕缕阳光中尘埃浮动。
连贺敏也渐渐地被这简单纯净的琴声给纯化了。
看着阳光中的浮尘,她一下子想起自己十岁那年初次学了几日针线,便自以为学有所成,迫不及待的做了个荷包,那针脚歪七扭八的被二哥嗤笑,自己委屈的掉眼泪的情景。
贺绣弹得这首曲子并不是什么名曲,而是她小时候母亲哼唱的一个民间的小调,这小调并不普遍。曲调单一,听起来十分的简单。
但也正是这种简单的小民调配着古朴的琴声,把苏培和贺敏都带回了小时候的回忆中。
简单的曲调反复的弹了三遍之后方才渐渐地停止。
苏培微笑着拍了拍手,赞道:“阿绣,你果然是个有天分的。这首曲子虽然简单,却充满了童稚淳朴,这曲子很是陌生,我想不出是何来历,想来这是你随心所奏的了。”
贺绣忙转身福了一福,回道:“回苏先生的话,这乃是阿绣小的时候阿娘哄我睡觉时所哼的歌曲,刚刚阿绣情急之下心里只有这个小曲,手下便随意的奏了出来,其实也有些走调的,只是想必先生没听过这些民俗小曲,不知道它原本是什么样子的罢了。”
苏培点点头,说道:“这便是我们那日所讲的‘琴由心生’了。心中有所想,琴声便有所表达。弹琴是为了抒情表志,你们不是琴师,不必为了弹琴而弹琴。”
贺敏,贺纹和贺绣听了这番话后,都齐声低头,答应着:“我等将谨记先生所言。”
下课后,贺敏便叫着贺纹和贺绣一起走,说是请她们两个去她的房里品一品老夫人赏下的好茶。
贺纹自小被教导,事事都要以贺敏为首,在贺敏身边,她必须尽心尽力照顾周全。所以贺敏一说,她立刻笑道:“阿敏真是好,有甚好东西都记得给我们尝尝。”
贺绣本不愿与这几个姐妹亲近,事实上在她的心里是能有多远便躲多远,跟她们几个走的近了,便是跟是非走的近了。于是她朝着贺敏福了一福,歉然的说道:“姐姐相邀,原是爱惜之意。只是阿绣刚刚听苏先生教诲,心中很有感触,想回房去再练练这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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