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譞伴驾游太液池一事,不过半晌,京内官员人尽皆知。
一来,天子赐游是莫大的荣幸。
再者,此时正值风口浪尖。
太子上奏章弹劾宣平侯纵容家奴放印子钱,牟取暴利。剥削欺压百姓,强收土地房产,不下百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有甚者,家中老小无家可归,林中上吊,曝尸荒野。惨不忍睹。
罪证确凿,罪大恶极!
收放印子钱在邺朝是死罪,全族流放。
只是,罪魁祸首宣平侯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陛下的亲舅舅。
该怎么判?
依法处置,还是从轻发落?
陛下甘露殿大发雷霆后便让裴譞陪同游太液池,连魏士都只能远远跟着,不得靠近。
陛下同裴譞到底聊了什么?裴譞又为何下跪?
不少参与此案的官员或偶遇,或递上拜帖来打探消息。
裴譞一一敷衍回绝。
此时,他说实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所幸沉默。
更令他头疼的是两个孩子,他们知晓一些前世事,虽说童言无忌。
可宫里哪是什么乱说话的地方?全是人精。
一旦让他们听见什么,借题发挥可不是闹着玩的。
芸嬷嬷听到皇上让两个孩子进宫时,感到两眼一黑,站都站不稳。
裴譞吓得连忙搀扶她,他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安慰道:“芸姑姑,您不要害怕。我会教导展琰、灼灼不让他们乱说话。寿宴那日我会寸步不离陪在他们身边,不会让有心之人接近孩子的。”
话虽如此,芸嬷嬷还是彻夜难眠。
次日天蒙蒙亮,芸嬷嬷迎着晨雾跑去了太傅府。
今日朝臣休沐,想到穆太傅也在荟怡院,芸嬷嬷便去了月华院。
穆昭蕊刚起身,由青萝服侍着梳洗。
见芸嬷嬷来了,以为两个孩子出什么事了,屏退侍女。
屋里只有她与芸嬷嬷两人,穆昭蕊问道:“芸姑姑,您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芸嬷嬷同她复述一遍,忧心道:“这可怎么办啊?”
穆昭蕊略诧异,却并不惊讶。思索片刻,她问道:“那裴公子怎么说?他害怕孩子们进宫吗?”
芸嬷嬷回忆着裴譞的神情,“裴公子微微有些慌乱,但他还安慰了我,让我不要怕。他说他会保护好孩子。”
穆昭蕊心下了然,道:“芸姑姑,没事的。许是陛下恩典,嘉奖裴公子呢。既然裴公子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我也会帮他的。您且放宽心,找个稳重机敏的侍女跟随展琰、灼灼进宫吧。”
芸嬷嬷见她处之泰然,毫不惊慌,倒比裴譞还要平稳。
小姐看着不一样了,虽未经生育之苦,也为母则刚。她放下心来,“我已经想好了,让漪兰跟去进宫。漪兰是我孙女,年龄虽小但机灵。”
“嗯。芸姑姑的安排,我也放心。辛苦芸姑姑了。”
时间尚早,穆昭蕊要留芸嬷嬷用膳。芸嬷嬷拒绝了,她还想着多嘱咐漪兰几句着急回裴府。
芸嬷嬷离开后,青萝进内室接着为穆昭蕊盘发。
穆昭蕊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前世她与裴譞结为夫妻,她的事情,事无巨细,裴譞皆放在心尖上。
他最爱为她梳发描眉,日日如是,不厌其烦。笑曰:闺房之乐。
他对她,没有秘密。
连身世渊源都全盘托出。
裴譞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
裴譞若是不知,那她该不该告诉他?
陛下呢?陛下召展琰、灼灼进宫是因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还是……
思来想去,穆昭蕊决定约裴譞一见,为了两个孩子,也为打听一下宣平侯放印子钱一案。
穆昭蕊自得知前世便开始复盘,此案前世高举轻放,只斩首了几个家奴平民愤。宣平侯在京多年拢财,鱼肉百姓,却瞒的密不透风,背后另有靠山暗中授意。他府中账面干净,不见巨产。怕是宣平侯早就与宁王勾结,横瀣一气。暗中养私兵造兵器,图谋皇位。却将黑锅甩给了太子殿下和穆家!
穆家被他们害的全族流放,家破人亡。
此案便是导火索。
这一世,此案决不能轻拿轻放!
……
裴譞在书房对两个孩子仔细教导,进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一句也不能说吗?”展琰问道。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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