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可用的追悼会终于在下午时分开始。
单位领导果真很重视,派了一位副总来撑场子。
副总在台上念稿子,无非是:薛可用同志短暂的一生,却热爱本职工作,一心为党的事业而奋斗。我们每个人对薛经理的英年早逝感到痛惜。他的光辉事迹和做人的优秀品质,永远激励着我们每个人。
人群中的刘大吹想的却是另一个画面。
薛可用的拳头和臭脚疯狂地打他踢他,守着他病重的老婆,毫不留情。逼着他在投降书上签字。
那是刘大吹一生的屈辱,人生最至暗的时刻。从此一个男人种下了比贫穷更自卑的种子。若不是对手死了,他的精神世界里将永远有一根刺。
如今那个嚣张的男人躺在棺材里,一切都灰飞烟灭,刘大吹觉得那根刺已经拔出来了。
只有他看见小敏时,心里才进来一点怜悯。
小敏站在领导身边,虚弱得像根草,随时要倒掉的样子。对于小敏来说,这个打击让她不足一百斤的身体难以承受。
孩子的确是可怜。
他其实有点怕小敏看到他。也许小敏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这场闹剧。就算知道,她如今被痛苦糊了双眼,看不清这些拿着一百块酬劳来演戏的人们。
领导讲完话,还有一个环节,25个人围绕着薛可用的遗体走一圈,跟薛经理道别。
灵堂里萦绕着哀乐。人们鱼贯而出,去瞻仰薛经理的遗容。
这种地方,悲伤像传染病,每个人都被感染。他还不到五十,昨天还在台上讲话,今天就默不作声躺在这里。人们感概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打定主意要及时享乐。但是葬礼一过,人生如常,该争争该抢枪,锣鼓喧天,一点不少。
刘大吹走到薛可用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薛可用的脸看起还算安详,得益于高超的化妆术。
刘大吹觉得躺着的好像不是薛可用了,好像是他小时候去邻村看戏,一个大老爷们扮演的寡妇,那寡妇脸蛋粉红,但身形高大,咿呀咿呀地唱:黑夜漫漫何时天亮,我的郎啊你在哪里浪。台下有人起哄:我是你的郎,在这里浪。刘大吹也跟着喊:我是你的狼,我在这里浪。那寡妇长袖掩面:咿呀呀。
刘大吹分明看见薛可用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一声:咿呀呀。
他魂飞魄散。
再听,只有哀乐在萦绕。
但是他的确听到那声咿呀呀。
他头皮发麻双腿打颤,顺着队伍走完了送别的流程。
2
到了外面,他见刚刚出来的陆致礼,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得了悲伤传染病。
陆致礼心眼实在,大约是25个人里真心为薛经理落泪的人。尽管说起十个吊,他照样眉飞色舞。
刘大吹:兄弟,还真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陆致礼今年不到四十,除了出生哇哇哭小时候挨打哭,成年后哭了三次。
一次是和老婆乔麦离婚,觉得自己没啥错,被抛弃了,哭了。第二次,他老娘陆老太死了,觉得挡在死亡面前的那堵墙倒了,他哭了。第三次,是曾经帮过他这个小兵的领导英年早逝,他哭了。
陆致礼:薛经理是个好人。没他,我也成不了局里先进。
刘大吹:你刘哥是个好人吗?
陆致礼:好人坏人,要等死了才能盖棺定论。
刘大吹其实对自己是好人坏人并不在意,就悄悄问陆致礼:兄弟,我怎么听见棺材里发出咿呀呀的声音。
陆致礼说:没有。谁都没说话。
刘大吹:是我听错了。死人怎么能开口说话呢。
但是,刘大吹越想越觉得蹊跷,他分明看到薛可用的嘴巴动了动,那声音也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
他后悔看死敌最后一眼。
3
追悼会后,领队兑现承诺,把25个同志带到一家海鲜饭店大吃二喝了一顿。
饭菜上来之前,有人说起薛可用的女儿小敏送别父亲的最后一幕。
小敏像是变了个人。
殡仪车上,小敏隔着玻璃,看见那个包裹着她父亲遗体的袋子,跟疯了一样,她大骂工作人员轻率草率,怎么没在薛可用身子下铺上暖暖的被褥。她边哭边骂,怕他冻着,怕他颠着,怕车子的摇晃会让他碰着头或脚。她拼命地晃驾驶室和车厢之间隔着的那栏杆,用拳头敲打着那层能看见却隔着她和父亲的玻璃,她说想下车去后面抱着父亲,他的表情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睡着的人怎会没感觉?密闭的袋子一定会憋着他。
世界上最遥远最残忍的距离,就是这层隔着她和父亲隔断了生和死的玻璃
两个壮汉用力抱着阻止她,她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哭着骂着,车上所有的人都要被她弄得快崩溃了。
众人又忍不住一阵唏嘘。可怜的孩子。
很快上菜。
杯盘罗列,美食加啤酒,又把人生无常的感概扫到旮旯里,人们要及时享乐。
刘大吹借着酒,悄悄问了几个同志有没有听到咿呀呀的声音。
众人你一个大虾我一筷子鱼,皆笑嘻嘻说:听见就是见了鬼。薛经理要是能说咿呀呀,我们拉起他来一块喝酒。
刘大吹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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