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号清晨,风雨欲来,舒岁安清晨便早早的收拾好行囊回易家庄。
程军早早的被遣来供她使唤,舒岁安心里过意不去,程军表示食君之禄对主家的吩咐当然要履约做好。
周应淮恰好不在,20号那晚最后的回忆,舒岁安只能定格在湖边漫步时,他说有节日礼物,但谈话被瞌睡虫带跑了,再次醒来时她安然的睡在榻上了。
听程军说周应淮推脱不得,要事务所负责人亲自出远门洽谈业务,25号当天才回来,之前答应下来说亲自送她回易家庄的话语也不了了之,但是他在床头搁下了一盒子礼物,便签是他隽秀的字迹。
礼物后补,起然托吾送之,祝愿汝事事顺遂,后面落款是谨清二字。
女孩把便签轻轻攥在手里,默念了一句:借你吉言。
在回程的路上打开,舒岁安打开了礼盒,是一台相机以及昂贵的镜头。
她原本计划,等高考完会筹钱给自己买一台相机,她偶尔写生采风或是去参展,也需要摄下来去临摹观赏。手机固然方便,当时参数以及一些色彩感还是要用专业的摄像工具才足以展现。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她掏出手机,点开冯婉君的聊天框,让冯婉君帮忙转达谢意,礼物很喜欢,破费了。
让程军送到易家庄后门处,让他帮忙搁在门旁,剩下的由她自个去收拾了。
毕竟程军是周应淮底下的亲信,她也不好驱使太过,告别后,拖着行李箱和画箱进去了。
回到易家庄尚早,她搁下东西到房间便外出用点早餐。
她松了口气,房内罩了一层薄尘,自她走之后定是无人来清扫,她回来以后还要清扫一番才可以入住。
不知道是不是口味被秀华姨养刁了,对以往的豆浆油条都提不起兴致,以至于最后只买了一瓶水牛奶和馒头,兴致缺缺的返程。
回去时,便瞧见言淑慧一人在她院子底下站着,今日的她穿着一件碎花白底连衣裙,与庭院的绿植相得益彰,远远看去就像那盛开的紫荆花那般,脱颖却不落俗。
“阿慧。”她喊了一声, 但言淑慧似是没听见般,一直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房间。
舒岁安不疑有他,毕竟相隔太远,她走近时再唤一声,只见言淑慧有那么一瞬惊讶,而后又莞尔一笑,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舒岁安的错觉。
“安安,你好点了吗?”她执起舒岁安的左手,细细的看了起来。
舒岁安舔了舔唇,面色有些尴尬,淡淡开口:“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之后注意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便好。”
言淑慧还是笑得一如既往的甜美,就像一个毫无破绽精致的娃娃。
突然,阁楼有一阵响声,似是什么摔落在地的声响。
惊到了院子的二人,舒岁安心里有点慌,立马挣脱言淑慧的桎梏,提着裙摆焦急跑上楼去。
她没看见,后头刚刚与她交谈甚欢的女孩,紧紧的盯着她的后背,随即勾起一抹嘲讽。
阁楼上有一位小厮,拿着清洁工具慌里慌张的说是要替她打扫房内卫生,只是她离去之时,舒岁安看见地上的狼藉。
是画箱里头的色彩颜料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止,还像浆糊般的混在一起便算了,画板画具要么被毁要么被折断。
说不是人为,舒岁安不会相信,毕竟那名小厮手上沾了颜料的抹布做不得假,舒岁安立即抬手拦住佣人的去路:“我并未唤人前来替我安置,你为何要毁我的东西。”
只见佣人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番完整的话,着急忙慌的瞥见舒岁安背后的女孩:“是夫人遣我过来替舒小姐整理的。”
“整理归整理,画箱就搁在地上,怎会摔得面目全非!”
“那是小姐你自个没放好。”
“现如今弄坏主人家的东西,还有理?”
是听见异动前来的易洵之,他皱眉的看着吵闹的二人,这次并非舒岁安无理取闹,她占理,是底下的人见她平日里好欺负,便以为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好拿捏。
佣人眼见连平日里不管舒岁安的易洵之也站在她身旁,眼珠子带着祈求的看着后头的言淑慧,言淑慧却没有看她,只瞧见她走向易洵之拍了拍他的手。
“做不好事情的人,就逐出去,别为了这等小事大动干戈,待会惊扰到阿姨可就不好了。”
她看向易舒二人时带着抚慰的浅笑,头扭过佣人时,那名跪着的佣人只见到一位蛇蝎毒蛇般的美人,眼神淬着毒,就像一条张嘴露出獠牙的毒蛇,扼住她的颈,让她发不出声响。
“好啦,岁安别气,这东西你要便让洵之替你寻来,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言淑慧牵起她的手,在半空晃了晃,眼神温柔,姿态谦卑。
“我,明日联考,你见过临上场的将军没有刀枪吗?换而言之,淑慧,你作为校内出了名的下笔如有神的作文大赛的优选参赛选手,你临考前笔也被人掰断了,你还可以笑得出来吗?”
舒岁安并不是故意把火出在她身上,她此时此刻厌烦不能感同身受无所谓的态度。
“我想静一静。”只见舒岁安弯腰,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颜料盘,她心如刀割。
房间她没心思收拾了,她一个人无助屈着身子蜷缩在房间角落里抽泣,以至于角落里亮屏的手机她没看见。
另一边的院子,易洵之熄了灯在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开了壁灯,起身劈了一件黑色浴袍,站定在落地窗前,看着某一处愣神。
舒岁安那边的院子,一如既往的黑暗宁静,就好像她从未回来一样。
这一个多月以来,对于他来说,似乎有舒岁安和无舒岁安,看起来都不受影响。
在他的印象里,舒岁安就像一条安静的小尾巴,只有上下学的时候她会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身旁,即使他身旁的同学逗弄她,她都不会生气,只是浅浅的勾勒微笑。
就连偶尔前来寻他的言淑慧都有意无意的提起舒岁安,他面上都不起任何波澜,似是这个人存在与否,都与他无关。
但他心里真的那么想吗?
他试问不是。
不然,今晨不会闻她那头有人声便立刻赶过去,只是到底还是见到了情绪低迷的她。
他亦没想到一向好说话好欺负的这么一个人,说起话来这般的尖锐,以至于他送言淑慧出门时,他瞧见这位言家千金面色不愉,似是含着愠怒,一声不吭的走了,道别也没有,与印象里头任何时候大方得体的她,大相径庭。
仆从,他已经当场处理了,遣散费给足,她也没有异议,拿了钱便走。
只是他瞧着那名仆从,甚是眼生,好像从未在易家庄见过,想到这,他皱了皱眉。
远处的手机突然在静谧中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周应淮。
“喂,哥,这么晚怎么了?”易洵之开了免提,拧开房里冰箱取的冰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其实,平日里他与这位表哥都没有太多话说,一是年纪以及圈子不一样,玩不到一起。上次去马场也是自己的母亲舔着脸上赶着,他拗不过母亲的央求才去的。二是因为他那位表哥表面看似谦逊有礼,实则他察觉自家表哥表里不一,手段也了得,不似表面那般好相处。当然,他亦不是那种需要上赶着巴结权贵的公子哥,从小就不是仰人鼻息的人,他不会刻意攀姻亲刻意靠近,避免惹一身嫌。
最重要,他这个表哥,高看了舒岁安,让他有点东西被抢走的不舒服,毕竟这条小尾巴之前只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
“舒岁安呢?”话筒里传来了如往常一般的凛冽。
“她”
他正想敷衍,脑海里却闪过今日那双倔强的杏眸,虽含愠怒但情绪控着不肯在外人面前轻易落泪的样子。他攥紧手中的瓶子,抛到了垃圾桶里。
“今日,她的东西被家中佣人毁坏了,我已经处置了那名佣人,今日一日都不曾见她了,表哥寻她何事?”
“毁坏什么?”周应淮蹙眉,抓住了易洵之口中的细节。
“画具、画箱和颜料。”
易洵之隔着话筒,似是听到话筒对面有东西掉落声。
“知道了,人没事就好。”
说罢,周应淮便挂了电话,易洵之还未反应过来,话筒里只余下一串忙音。
周应淮在沙发上起身,站在可以俯瞰全市的夜景的落地窗前,他心里并未有享受夜景的心思,他如今全副心思都在那个不接听电话的女孩身上。
她平日里不是不回信息的人,即使在忙她也会之后解释并且一条条认真回复,是个懂礼的孩子。
他拿起手机立刻拨通下一通电话:“程军,马上查询可以改签的航班,我要回淮安。”
程军不敢耽搁,夜里被老板的电话催醒,自家主顾平时不会夜里突然有诉求,除非有急事,方才电话里头,那低沉微微喑哑的声音,他知道是周应淮心情不甚好。
但,据他所知,明明今日已经把事情谈拢了,今夜宴会上得照片,已经在他手中。
周应淮本人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与那些商界名流一众高管的合照以及宴会上的一些花絮,怎的半夜就不慎欢喜呢?
他心中有疑问却也马不停蹄的联系航空公司查看航班。
舒岁安一夜未眠,昨日把能用的颜料和画笔收拾好,而后联系了画室的同学,让他们有多出不用的匀出来给自己,自己不嫌,能用就好,凑合凑合应该也可以。
出门,天公不作美,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仿佛回到一个月前那般,如她的心情那般,涣散且无助。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小小的人儿,一个人提着背着考试的一系列东西,正想拿起手机约车在路边等车时。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面马路伫立着。
是多日未见的周应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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