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里遣来的钦天太师所预报的天气从未失手,然而此刻悖逆的冷冽与狂风呼啸着席卷四方,刚才还在上空高悬的太阳仿佛失去了热量,光辉之下毫无仁慈的温暖。
“……怪了,制冷机坏了吗?一点小问题都大呼小叫,那些人可真是失态……”
不明真相的贵族不满地来到窗边,然而所见到的是令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一幕。
——酷暑正盛的季节,玻璃上居然是一层厚实的冰晶。
外面,人群喧哗着四处逃窜。
而奔逃的末尾,一头温迪戈不断前进着,独趾的蹄爪所踏过之地皆被风雪肆意侵略,残酷的严寒沿着陶瓷与砖瓦蔓延到室内,仿佛钻破岩层的根系,注定要撕裂他们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繁华。
——!
似乎连空气也在结冰,那清脆却危险的声音在耳畔不曾停息,一种令无数人战栗的恐惧渐渐从他们的心底升起,压过了那份自恃高贵的傲慢。
其他人也纷纷看见如此意外的噩耗,顿时仪态尽失。
“……是,是邪魔族打过来了吗?”
刚才还趾高气扬在桌旁与另一位同为阿尔比昂贵族高谈论阔的男人,此刻失态地蜷缩在旁边的角落,用椅子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在别人还没有动作之前,他就已经藏好了自己。
尽管那份寒冷让这些人畏惧,但实际上温迪戈从未在乎这些他不愿正眼看的背弃者,他的方向只有太守府所在的中心广场。
凌冽的寒风吹拂而过,曾经是先贤轻抚万物的微风早已不再,此地能迎来的只有恍若诘问的彻骨冰霜。
在遥远的过去,他的细雪会给予酷暑之下的生灵带来平复燥热的慰藉,他的微风拂过那些生灵的身旁,告诉他们和谐的长存并不艰难……
然而,他们欢呼着末日的恶灵朝着此刻进发而浑然不知,在恶意的欢愉上自甘堕落,那么先贤的慈悲也注定不会再祝福这些背弃众群的子裔,还要令他们受到审判,为他们从未哀悼的被迫害者付出代价。
负责此地的麟卫早已出动,然而他们都没有近身的机会,堪堪抵达现场,或是突然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或是被严寒扎根于骨肉之间,连行动的可能都被掐灭。
他们连黑服都不是,想要站在先贤的面前还为时尚早。
在角落,在屋顶,在人群之间,他们倒下的身影预示着将要到来的恐怖究竟何其庞大。
无人能阻挡温迪戈的意志,正如曾经他无数次向那漆黑的命运冲锋,他不接受弱者的悲剧理所应当,也不接受所谓的“黑暗必然是文明的底色”。
倘若有人要颠覆他带来的希望,妄图以苦难与绝望玷污那份崇高,那么这副身躯将会是碾碎狂妄者的灾祸。
——哪怕碾碎一切!
呲——
震耳的蒸汽喷涌声从上方传来,黄铜色的巨大甲胄高高跃起,左臂的如同打桩机的大型兵装向着温迪戈瞄准,在蒸汽的加压下带着整个身影重重砸来。
轰隆——
道路上整齐铺盖的陶瓷瓷砖连同下方的土石路面在这一击之下被震得粉碎,地面顿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而且下陷了些许。
可是无济于事。
温迪戈那消瘦如柴的身影毫发无损,单手抓住直冲而来的钉柱,漆黑的尖爪甚至在合金钉柱的表面留下了骇人的压痕。
“……蒸汽机甲?”温迪戈喃喃低语。
在埃佩格,先贤是见到过的——那随行于军势的国之重器,连阿尔比昂的称号骑士也不一定能得到驾驶权的单兵武装,一人成军的钢铁巨人。
估计五米左右的黄铜甲胄艰难与面前三米不到的黑色邪魔角力,发动机轰鸣着发出咆哮,蒸汽自背后喷气管不断喷泊,冷凝管内循环的流体几乎快要与内部的温度同样滚烫。
但,他竟撼动不了这个怪物。
那份寒冷沿着钉柱一路往上,霜冻的痕迹从左手臂的武装蔓延到大半的身躯,装甲表面因为甲胄内部的热量而发出丝丝白烟。
冷却有了,甲胄本该更加能发挥性能的优势,可是他此刻就连扯开手臂都做不到。
“莱汀,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护王骑士的候选吗,还等什么,快杀了他!”
一位穿着华贵的贵族老爷大喊大叫着,显然他那浅薄的战斗知识不足以看清现在的局面。
他只会依仗自己多年来看似高深实则可笑的经验,觉得护王骑士的候选预备役驾驶蒸汽机甲,就算是所谓的黑服麟卫来了都没用。
然而事实与他想的全然相反——黑服麟卫一人便足以拆了这台机甲,而那头温迪戈,能让数十个黑服麟卫战至力竭都无法伤到半分。
不过他这个文盲贵族怎么可能会知道?
毕竟他是“养尊处优”的维多利亚贵族,祖上曾经是皇亲国戚与开国者之一的“兰开斯特”,他自以为继承了这个姓名就有了老祖宗那样的军事才能,殊不知至今以来他甚至没看过十本书。
无知促成了他的傲慢,傲慢令他更加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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