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二娘子误会了,博弈不过拜帖一封。”云如璟浅笑道,“辅国大将军合家镇守边关十余载,乃我大虞之幸。”
“正是有将军此等手持利剑之勇者,方让我辈可行琴棋书画之雅事。”
“如今西北已定,将军携功回京,若因此怠慢尔等,岂不是要叫天下将士寒心?”
这寥寥几句,确实叫席间几人心生愧疚。
他一字一句皆和声细语,可在师殷殷听来却如此刺耳,尤其提及“天下将士”,让她想起死在平城的白虎军。
她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抓着衣裙,可是脸上却还要陪着笑。
这一刻师殷殷不得不佩服云如璟,此等阴戾狠毒之人,能演温顺和善演这么多年。
云如璟继续说道:“说来师二娘子于我还有救命之恩,琴、棋、书、画,若娘子有兴致,我自当,不吝赐教。”
若说方才夸赞师家大义,乃敲打刚刚不善之人,那现在这番言辞,倒像是很直白地告诉众人,再与师殷殷过不去,那就是和他云如璟过不去。
师殷殷也一时接不住招,此前云如璟在赐婚前,并没有像今日这般高调护着她,说要教她练琴下棋,也不过是私下传唤。
她不知该作何回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若应了,怕稍有不慎就落入他的陷阱里。
但若不应,众目睽睽下,他又为自己解围,那不是摆明了把自己推上“不识好歹”的风口浪尖吗?
云如璟此招真把她吃得死死的。
正在师殷殷一筹莫展时,云怀霖说道:“皇兄与师二娘子毕竟有男女之别,单独教授怕是不妥。”
“不过,先前贤母妃点了师四娘子做我伴读。你二人本就是族亲,不如便随妹一同入宫,好好随宫中先生学学这琴、棋、书、画便是。”
说到最后,云怀霖还特意模仿云如璟的语气。
这是云怀霖给师殷殷的第二个台阶了,况且伴读一事也是她先提及的,虽有云如璟这个插曲,但也无妨。
于是她往后看了一眼师沅沅,又对云怀霖颔首道:“谢公主厚爱。”
如此一来,方才席间剑拔弩张的气息也消散了,这赏荷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云如璟盯着师殷殷,他看似没得到要自己的答案,但就结果而言,也是差不多的。
师殷殷感受到一道目光向自己看来,她抬头望去,正是云如璟。
只见他端起一杯茶,朝自己敬来,旁人看来,四皇子温尔一笑,如沐春风。
而她却感觉这春风甚是刺骨,亦很致命。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算是喝下这杯他敬的茶,而后侧过脸不再看他。
与此同时,秦筝也不由看了一下这两人,但也不过轻轻一瞥,便又别过脸去看湖中的荷花。
她身后的余敏,本存着看好戏的心情一扫而尽,甚是不服气地捏碎一块糕点。
宴席散后,师殷殷拦住云怀霖去处,粲然笑道:“公主今日为臣女两次解围,臣女谢过殿下。”
云怀霖瞪着她:“谁替你解围?你欺瞒在先,又”
“又与宣平侯共同入席在后?”师殷殷故意问之,而后又正经地献策。
“公主若当真想要规劝宣平侯,尽可以寻个差事让他做便是,您日日派人跟踪他,他也是要面子的。”
“哼,”云怀霖转过身来,叹了口气,“你以为父皇没提过吗,他都拒绝了。”
“那公主提过吗?”师殷殷又问。
苏瑜能为云怀霖战死沙场,这怎可能对她无情呢?倘若这次能将二人鸳鸯谱点上,也算为自己攒阴德了。
她劝道:“虎父无犬子,苏氏两代戎马,宣平侯自然也不能是泛泛之辈。”
“公主既不解其为何不愿从军亦或入仕,争执是寻不到答案的。您应当心平气和与他坦诚相问才是。”
云怀霖神色微妙地望着师殷殷,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正经地同自己说这些话。
良久,她垂下眼说道:“此事我会考虑的。”说罢便要离去,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师殷殷。
“你既知我跟踪苏玉生,那可知又是谁在跟踪你?”
师殷殷微微一愣,道:“请殿下解惑。”
“我到含风殿时,已坐着好几位娘子,其中就有余芜华。”说完云怀霖便走了。
师殷殷回过身,在离席的人群中找到余敏,而对方也看了过来,只一眼便匆匆走了。
由于师沅沅又被云温苒传了过去,师殷殷乐得自在,便提了剑又独自出门。
周巧和汀药还想跟随,她只神秘兮兮说道:“我乃去抓鼠贼,你们若在,这小老鼠可要警觉了。”
不过出门之前,师殷殷还是给周巧递了一个眼神。
她仍往云霞门那去,却没走大路,而是钻入一片树丛中。
远远跟在她身后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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