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不知疲倦的下着,阴云笼着一地雪白,雪沫被呼啸的北风卷起,在半空盘旋着挂起一道白色屏障,只一瞬,又被劲风拍的粉碎。
一阵刺骨北风呼啸而过,雪花胡乱的扑打在宋济泽脸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化开,雪水和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冷风一吹,便硬邦邦的冻在身上,彻骨冰寒从他的心底升腾而起,冷的宋济泽浑身发抖,可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冷无药可医无方能解。
宋济泽实在无法亲眼看着追云一点点被吃尽,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城门走去,脑海里回响着一个声音:是时候结束这样的惨剧了……
此时,卫祺已抱着那个婴孩追了过来,眼见宋济泽踉跄着就要摔倒,他一个滑跪冲到宋济泽面前扶起他。
宋济泽被卫祺拉着勉强坐起来,透过麻布的缝隙,他看见卫祺怀里的孩子乌青着小脸,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查看那个孩子的情况,卫祺却摇摇头把那孩子往身后侧了侧。
雪花落在宋济泽白羽般浓密的睫毛上,随着轻颤悄无声息的融进他黯然神伤的眼眸里。
宋济泽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的脱下了罩衫递过去,卫祺接过罩衫将那个孩子裹的更紧些。
两人沉默了一会,宋济泽垂眸怔怔的看着自己衣襟上的鲜血淡然道:“我要出去”。
闻言,卫祺瞪大了眼睛,他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刚想开口相劝,宋济泽却已经挣扎着站起来。
肆虐的风雪将宋济泽单薄的身形吹的歪歪斜斜,一次,两次,三次宋济泽滑倒在地,却总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的双脚冻得快要裂开了,可还是一点点挪着前进。
卫祺知道丞相心意已决,他吸吸鼻子不动声色的咽下满腔担忧,而后将怀里的婴孩藏在路旁的破竹筐里,又咬紧了手上的麻布,才快步走上前,他一边将自己的罩衫披在宋济泽身上,一边搀着他向城门走去。
皑皑白雪上只留下一深一浅的孤独脚印。
不消片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再次打开了。
兴都城里,正为没抢到马肉而凶狠撕打着的人们被这巨响吓了一跳,他们惊慌失措的跑进街道两旁的破屋里躲了起来。
不一会,一阵“丁零当啷”的铁蹄声响起,那响声直透门板钻进每个人心里,马蹄的铁掌每砸击一次石板,屋里的人们便不由自主的跟着颤抖一下。
透过门板的缝隙,人们清晰地看见,一排契丹士兵骑着高头大马疾走在前方,为首那个一脸刀疤的骑士正眼神狠戾的扫视着四周。
即便人们都躲在门板后面,可还是吓的心惊胆战起来。
过了一会,大家才敢再看,只见他们身上都披着铁浮屠上面刻着鹰隼的环形图腾,背后箭囊里的羽箭更是锐利无比,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看着这些武装到手指的战士,即便是没上过战场的老弱妇孺也瞬间明白了,为何契丹兵能如此神速的打败他们了。
满心好奇战胜了恐惧人们又继续看去,只见这群骑兵身后跟着一辆巨大的战车,战车的立柱上似乎悬吊着一条白布。
等战车走近些,人们才看清立柱上悬吊着的不是白布竟然是宋济泽,众人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素衣的袖子垂落在肩膀上,露出两条纤细雪白的手臂,凛冽的寒风吹过,他便随着绳索晃悠起来,好似一片即将落入泥潭的孤叶。
而立柱下的血泊里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他身上的黑衣混着雪水和血水冻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可是不论枯叶还是泥沼,他们的结局注定不会太好。
人们忧心忡忡的看着,却没人敢打开房门出去营救,毕竟他们自己的命运也好不到到哪里去。
正在人们胡思乱想的间隙,又响起一阵清悦的铃铛声,屋里的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远处走来九匹形体健硕带着镂空金缕笼头的骏马,它们合力拉着一辆巨大又奢华的轿辇缓缓走来。
轿辇宽大的华盖下垂着一圈珠帘玉幕,珠玉撞在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的车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车轮滚过,一地雪白被碾的七零八落。
劲风吹过,轿辇上的丝绸帘布也被刮得飘飞起来,透过薄如蝉翼的帐幔,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便是一双套着牛皮软靴的健硕长腿。
随着轿撵走的再近些,人们便清晰的看见狐裘软榻上斜倚着两个人,一个酥胸半露高鼻深目的西域美人正依偎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怀里。
那男人的乌发如云墨般铺散着,他脸上的银色雕花面具,在雪色的映照下闪着瘆人的寒光,嘴角虽噙着浅浅的笑,可眼里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玄衣半敞间露出男人黝黑宽阔的胸膛,尤其是心口处那碗口大的伤疤实在触目惊心。
可仔往下看去,人们视线便被男人线条流畅的腹肌,和上面盖着的艳红鸳鸯肚兜粘住了,凌厉中带着几分香艳,让人既觉得诡异害怕又不自觉的神往期待了。
不用解释众人也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契丹王慕容辞忧了。
这时,软榻上的美人已在骷髅酒盅里斟满了烈酒,她娇笑着浅啄一口含在嘴里,而后像一条光滑的水蛇般,攀着慕容辞忧健硕的胸膛,贴上他的双唇,酒香混着西域迷香随着冷风翩然而来,人们闭上了眼睛陶醉的深嗅几口。
哐当一声,等人们再看时,却发现骷髅酒盅已咕噜噜的滚到路边,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响动,也足以让屋里草木皆兵的人们心惊肉跳,他们纷纷躲到屋里更深处的角落。
几个大胆些的,依旧小心翼翼的扒着门缝去看。
只见,驭车的车夫勒停了骏马,战车和轿辇都稳稳的停住了。
慕容辞忧坐直了身子,轻轻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忽而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红润的薄唇勾起一抹玩味邪魅的笑。
只见,他从锦被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弓弩,啪的一声,便精准的射断了战车上悬吊的细绳,羽箭继续飞驰最后直直的插在丞相府的匾额上。
伴着匾额的碎裂声,宋济泽也从空中坠落,直直砸在地上黑衣人的身上,咔吱几声脆响,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五脏六腑爆裂开来的巨大疼痛,让宋济泽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可嗡嗡作响的脑袋,和周围白茫茫的雪幕一样迷蒙混沌着,唯有七窍不断涌出的鲜血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有些艰难。
直到看清空中突兀的矗立着的那根立柱时,宋济泽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被契丹王擒获的事实,来不及思索契丹王为何不直接杀死自己,余光中却瞥见,身下压着一个鼻青脸肿昏死过去的黑衣人。
宋济泽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卫祺,他挣扎起来想要挪开,可支离破碎的四肢百骸丝毫不听使唤,固执又僵硬的瘫软着一动不动……
对于自己不得好死的下场,宋济泽心中早有准备,只是现在要眼睁睁的看着一向忠心的下属和自己共赴黄泉,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铁骑兵中为首的刀疤脸策马奔到慕容辞忧的轿撵旁,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极恭敬的单膝跪地拱手道:“可汗,石巍听令”。
躲在屋里的人们虽然听不清慕容辞忧的言语,可眼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让众人的心悬到嗓子眼。
石巍听明白了慕容辞忧的吩咐,施礼后便又跑回队伍前方,他用喇叭高声喊道:“可汗有令,凡揭发宋济泽罪行者,皆有赏赐,一条罪状奖赏一个馒头”。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将几筐热气腾腾的馒头端到了最前面。
馒头诱人的香气飘进门板,钻进每个人心里,人们的眼睛都看直了嘴里也不自觉的舔起嘴唇咽起唾沫来。
躲在屋里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出去,到不是他们有多么敬爱宋济泽,毕竟敬爱又不能当饭吃,况且饥饿早就泯灭了他们的良知。
他们之所以迟迟不敢行动,实在是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过简单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慕容辞忧就是屠城他们也无法招架,谁还敢奢望能在嗜血成性的契丹王手下吃饱喝足的活下去呢?这实在像极了圈套。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终于还是有人坚持不住。
只见,临街的破屋里走出一个满脸伤痕的男人,眼尖的一下便认出来,正是刚才卫祺去追的那个男人。
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他浑身哆嗦的厉害,虽一步三停可还是摇摇摆摆的朝战车走去。
等了许久,石巍也不见那人走到跟前,他极不耐烦的骑马过去一把拎起那人的脖领,将他那人狠狠的扔在战车前。
哐当一声,那人被砸的眼冒金星,他害怕起来,跪在地上乞乞缩缩的哀求起来,只是他饿的连声音也嘶哑含糊了,石巍拔出利剑指着他的脑袋,冷声命令道:“说”。
那人没了办法,只好跪爬到宋济泽面前,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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