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信你
锦棠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诚然,那的确是不能再可怕的事了。
口中一直叫着“不要”,身子不停抽搐,浑身颤抖。
卫阑钰一把抱住姜锦棠,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要怕,阿棠,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
卫阑钰在锦棠耳边低语,似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轻声哄着。
“呃——!”
姜锦棠嘴里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来,卫阑钰叫了一声不好,连忙扳开锦棠的嘴。她竟还想咬舌自尽!
卫阑钰紧紧抱着卫阑钰,面上满是自责,如果不是他的疏忽,锦棠岂会遭受这种折辱!
“阿棠,快醒过来吧……”
卫阑钰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锦棠似是听到了他的哀求与难受,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手指微动,可就是不肯张开眼睛。
“阿棠,这里是卫府,是檀轻的房间,我在此处,没人能够伤害你的。”
卫阑钰紧紧抱住了锦棠,动作轻柔的抚着她的背。
“痛……”
锦棠原本精致的五官皱在了一起,口中含糊不清的说出了一个“痛”字。
“不痛了,听话,不痛了。我会让那个人……更痛的!”
卫阑钰火热的大掌不断在锦棠后背摩挲着,眼中一片冰冷。“等你醒过来,我就去姜府提亲,待你及笄,我们就成亲。”
姜锦棠的手动了动,眼角划过一滴泪,隐没在了鬓发之中。
她都成了这幅模样了,卫阑钰竟不嫌弃她,还是要与她成亲。
“如果你想报仇,亲手杀了洛长风,那就醒过来吧阿棠。”
姜锦棠费力的睁着眼睛,这里不是破庙,不是小树林,这里是卫府。眼前的不是洛长风,是卫阑钰,她的阿钰……
姜锦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卫阑钰紧紧抱着。这里是檀轻的卧房。她想要反手抱住眼前的卫阑钰,可是却浑身无力,连抬手都做不到。
“阿……阿钰……”
姜锦棠舌头受了伤,“阿钰”生生被她喊成了“阿绿”。
卫阑钰听到姜锦棠别扭的喊话声,猛地抬头看着锦棠,见她终于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气,与锦棠十指紧扣。
“你终于醒了……”
姜锦棠定睛看着眼前脸上露出喜色的男人,只觉得眼眶湿润。
“你……你说,等我……等我醒过来,就……就去提亲……”
姜锦棠压下心中的羞涩,反手握住卫阑钰的手,眼睛直直看着他。
卫阑钰听着姜锦棠那含糊不清的话,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我明日就去,你就安心在家做你的新娘吧。”
卫阑钰刮了刮姜锦棠挺翘的鼻子,言语宠溺。横抱过锦棠,让她躺在了床上。“洛……洛长风呢……”
姜锦棠死死抓着卫阑钰的手,生怕他放开自己。提到洛长风,二人脸上皆是冰冷之色。
“被我关了起来。他既然如此对你……我不会放过他!”
卫阑钰在锦棠面上摩挲,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不要去想了,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他没有对我……”
锦棠狠狠的抠着手心,死死盯着眼前的卫阑钰。他会相信吗,会吗……会相信洛长风并未对她做那事吗。
“我当时咬了舌头,打算咬舌自尽。可是……可是却被洛长风扳住了嘴。”
姜锦棠言语急切,紧紧的抓着卫阑钰的手,生怕他不信。
“对,守宫砂,我的守宫砂还在,不信你看……”姜锦棠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慌忙就要把自己手上的守宫砂亮给卫阑钰看,却被卫阑钰握住了手,擦拭了眼角的泪。
“我信你,我相信你,阿棠……”
卫阑钰紧紧搂住姜锦棠,语气温和,可是眼底却是冰凉。锦棠的言语虽然有些含糊,卫阑钰却仍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自然是相信锦棠的,可是洛长风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故意告诉他他对锦棠……
“我原本听到了你的声音,想要出声喊你,却被洛长风一掌打晕了。”
姜锦棠紧紧揪着卫阑钰的衣领,眼泪在脸上肆意的流着,言语里满是哭腔。即便洛长风没有得逞,即便卫阑钰信她,可是那样的屈辱,那样的伤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即便如此,他伤了你,就该死!”
卫阑钰面上闪过一丝狠辣,想起了在隐楼密室中受重刑折磨的洛长风,狠狠攥住了拳头。
姜锦棠紧紧抱着身前的卫阑钰,眼中满是对洛长风的恨意。
“你……你就不怀疑我吗?万一我所说的,是假的呢?如果洛长风真的对我……”
卫阑钰捂住了锦棠的嘴,松开了锦棠,定睛看着她,面上是姜锦棠最喜欢看的笑容。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无论洛长风有没有对你做那事,你都是我的阿棠。”
卫阑钰的大掌在锦棠的发上抚摸着,面对锦棠,他身上的肃杀之气统统会变成一江春水。
姜锦棠眼中的泪越积越多,顾不得自己浑身的疼痛,一把抱住了卫阑钰。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姜锦棠却仍是不愿放手。
“卫阑钰,我有话要对你说。”关于前世的事,关于我为什么对傅千辰和甄云妩如此痛恨,我想统统告诉你。以前的顾忌,在此刻统统成了云烟消散。
“嘘——”
卫阑钰食指按在了姜锦棠失了血色的唇上,示意她噤声。
“你的舌头受了伤,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吧。这是治伤的药,含一颗罢。”
卫阑钰起身,到案上拿起那个青花小瓷瓶,倒了一颗药,喂到了锦棠嘴里。锦棠想说什么,他大抵也能猜上几分了。既然锦棠起了想要告诉他的心思,也不急于一时了,还是等锦棠养好身子再说吧。
姜锦棠的嘴里被喂进了颗药,卫阑钰揽着她的身子,与她一同睡下。
“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二人虽说还未正式成亲,可是却也与夫妻没有什么差别了。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于理不合,卫阑钰却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忌,况且若是让锦棠一个人在这屋子里,他着实也不放心。
姜锦棠感受着身边那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心中的恐惧被压了下来。
卫阑钰相信她,那就好了……洛长风,她不会放过他的。
·
卫檀轻的屋子被锦棠给占了,她也没有介意,自己去客房将就了两夜。
卫檀轻站在客房外,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重重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一切苦楚,偏偏……都是锦棠一人生受了。那些人,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明月当空,此般良辰美景,佳人……又何苦叹气。”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到了卫檀轻的耳中,只见她面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眼中……竟有羞涩滑过。
“安心王不在自己的封地待着,来我这儿有什么意思?”
卫檀轻语气虽然平静,可是言语里深藏的娇嗔可是在这月华下被照耀得清清楚楚的。
“还在生气?”
那言语里带了无奈之意,伸手揉了揉檀轻的发,“我错了,你恼我是我活该,可好了?”
傅千诀伸手抱住卫檀轻,还是败下阵来。
怪不得老话常言,谁先爱上,谁就输了。他输给了卫檀轻,输的一塌糊涂。
“你这次回来,若是皇上知道了,又该猜忌了。”
卫檀轻面上带着愁容,看着眼前被月华镀了一层光的傅千诀,真是……越看越好看。傅千诀在皇帝登记后不久,就被封为“安心王”,分了些许封地,就让他待在此处了。
定心定心,意在让傅千诀定下心待在封地,不要动那些有的没的念头。
“猜忌?他对我的猜忌何时断过,知道便知道了。”
傅千诀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揉乱的卫檀轻的秀发。赶在她还未生气之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红绸裹着的东西来。
“看看吧,特意给你寻回来的。”
傅千诀把东西递给了卫檀轻,示意她打开。
卫檀轻一直浅眠,稍有一点动静就睡不安稳,他寻了许久,才找到这种梳子,可以用来缓解头部的压力。
卫檀轻压下心中的欢喜,把红绸展开了来,掌心安稳躺着一把白玉做成的角梳,在月华下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来——同傅千诀那样,看了就叫人心生欢喜。
他……竟然送梳子给自己。
卫檀轻一把就把那白玉梳塞到了傅千诀怀里,面色羞红,背过身子。
“你……你知不知到送女子梳子是什么意思!”
卫檀轻跺脚,有多娇羞,就有多娇羞。想当初她是那样火辣的性子,怎得在傅千诀面前,就像是个……
傅千诀好笑的看着卫檀轻,他哪里会不知道送梳子的意思。
“不知道,还……烦请学识广博的卫小姐,给在下解释一番了。”
傅千诀言语里带了打趣的意味。卫檀轻算是听出了了,他这是成了心要来逗弄自己!
“你把这东西送给其他姑娘,让她们给你解释吧!”卫檀轻作势就要走,却被傅千诀一把搂住了身子。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钻进卫檀轻的鼻子里,难以言说的好闻。
“哪里有别的姑娘,就你一个已经费尽了我全部的心思,哪里还敢又其他的。”
傅千诀低低的笑着,说话时的热气喷到了卫檀轻裸露在外的耳下、颈后,带起了一阵的小疙瘩。
卫檀轻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羞涩和笑意,嘴巴里却仍是倔强得不肯松口。
“你的意思,是我太凶悍,让你招架不住了吗,外面温柔似水的姑娘多的是……”
“外面温柔似水的姑娘多的是,可我就喜欢眼前这个凶悍的。”
傅千诀一下子抢过卫檀轻的话头,一双熠熠生辉的眼里满是卫檀轻的倒影。
“好了,进屋吧,让我给你梳梳头发,瞧瞧都乱成什么样了。”
说着说着,傅千诀的手又揉上了檀轻的脑袋,把本就有些凌乱的发揉得更乱了些。
“傅千诀!”
卫檀轻咬牙切齿的对眼前这个笑得颇为放肆的人低吼道,可是还是不忍心一巴掌打开那人的手。乱就乱吧,总归是他给自己梳。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大燕的习俗,送梳子有私订终身,欲与你白头偕老的意思,送梳子代表一辈子都要纠缠到老,有结发的意思,是私订终身的意思。
卫檀轻端坐在铜镜面前,从镜中看着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还有……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自己秀发的傅千诀。
“不要再看了,当心弄疼你。”
傅千诀的声音柔了下来,一双似是暖玉所成的眼看在发上,手中拿着赠给卫檀轻的白玉梳。白玉般雕琢的手里拿着白玉梳,在卫檀轻泼墨般的秀发间穿梭,黑白相间,是一副绝美的画。
卫檀轻从镜子里看着傅千诀认真的模样,面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一般……只有夫君才会给女子梳发的……
屋子里浮现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好了。”
还未等卫檀轻反应过来,傅千诀就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梳,可是手里仍是不舍放下卫檀轻的青丝。
镜中女子三千青丝皆垂了下来,只松松的被一条发带绑了起来。
“这是什么啊,真难看。”
傅千诀看卫檀轻面上根本遮掩不住的笑意,可嘴里却仍是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故意冷下了脸,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每日对着铜镜练习怎样挽发,二十年来的英名都毁了,你竟然还嫌弃。”
卫檀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搂住了傅千诀的腰。
“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言语里分明带了不舍,傅千诀现在被封王,他们二人聚少离多,心中着实有些难受。
“过两日就回去,不过下次……我再来京都,就不会走了。”
傅千诀的手在卫檀轻柔软的发上抚摸着,眯了眯眼,朝紫禁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次再回来,他就不会走了。
“我说来卫府提亲,你又不肯。”
傅千诀语气里难得埋怨。
“哥哥未曾娶亲……”
“卫阑钰未曾娶亲,你这做妹妹的不能抢在他前头成亲,是不是?”
傅千诀睨着卫檀轻,见卫檀轻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当即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了。
“卫阑钰也真是的,求娶了姜家小姐这么久,还是没能娶进府来。”
傅千诀自然是知道原因的,这样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逗逗卫檀轻。可是却见卫檀轻面上爬满了担忧之色。
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从封地回来,就赶来了卫府,却见卫檀轻站在这客房,并不是她的屋子,一时也忘了问。看檀轻这个脸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傅千诀双手搭在卫檀轻的肩上,微微退开了些许距离来,眼睛盯着她。
卫檀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是愤恨之色,“洛长风那个渣滓,竟把锦棠掳了去!锦棠……到现在还没醒,哥哥在我的屋子里陪着她。”
傅千诀听到“洛长风”三字,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他这半年来也一直在寻找洛长风的下落,可是洛长风躲藏的本领着实高强,一直没能寻到他的踪迹。可现在他竟自己现身,还……掳走了姜锦棠。
“姜小姐可有大碍?”
傅千诀语气也有微微的担忧,这个姜小姐性子是十足十的对他的胃口,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么容易暴露的时候,借那么多银子给她。
“锦棠身上受了些皮外伤,只是……舌头上的伤,有些厉害。”
舌头?怎会伤到舌头。
傅千辰皱眉,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
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面上难得出现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那个渣滓!”傅千诀紧紧握住了拳头,掳走一个女子就已经够下作了,竟还……真真无耻到了极点!
“我把你给我的药给了锦棠,还不知……她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傅千诀眯了眯眼,“你哥哥现在在你的屋子吗?洛长风……现在身在何处?”
“哥哥来了之后,我才从那方过来的。洛长风……应该是被哥哥关起来了。”
卫檀轻面上看起来有些许疲倦,她本就浅眠,加上这几夜一直睡在客房,夜里没怎么睡好,白日还要去照顾锦棠,身子有些受不了了。
傅千诀见她的模样也不再问什么,将卫檀轻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卫檀轻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身子就落入了温软的床褥中。
“我等你睡着了在去找你哥哥,睡吧。”
傅千诀坐在床头,眉目温柔的看着卫檀轻,温暖的大掌在卫檀轻面上摩挲着。
“好……”
卫檀轻睡意昏沉,眼皮沉重,握着傅千诀的手就进入了梦乡。
傅千诀看着卫檀轻熟睡的脸庞,记起幼时,他们初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的傅千辰还是宫中最为受宠的二皇子,父皇恩宠,众人巴结。可就是被这样的恩宠宠过了头,他自己竟生出偷偷出宫的念头。诚然,他也这样做了。
他那时,左不过十一二岁,手里拿着从宫中拿出来的珍贵玩意儿,从街头,直直吃到了巷尾,还买了许许多多的新奇玩意儿。
他那时哪懂得什么财不外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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