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日子很是安宁,甚至可以用寂静无声来形容,前方战事出了些问题,听闻轩辕离已经亲自去了战场,几日未归,而姬无忧,许是得了轩辕离警告,这几日竟也未曾来打搅。
十月中旬,南诏因地处南边儿,所以还不算冷,沈卿只穿了条杏色长裙,披着一条湖蓝撒花披风,便沿着廊边长凳坐下了。
云芳几个跟在后头,无心侍奉,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也容不得她放肆。
本以为今日又是这般寻常且极为无聊的过去了,这几日贵妃娘娘总是一言不发坐在廊下看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干脆傻了。
云芳正等的不耐烦打算悄悄溜回自己房里歇会儿,哪知宫门前竟是有了动静。
一身正红色绣穿花蝴蝶纹样的长裙的张晓芳快步过来了,步伐轻快,面有喜色,身后跟着的人手里还提了个红漆木食盒。
“娘娘,您上次说的盈福楼的糕点,我给你带来了。”张晓芳老远便道。
沈卿眸子微动,按住想要站起的身子,等着她过来。
张晓芳如同一只小鸟儿似的,飞快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又忙不迭的让人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点心取了出来。
对于见惯了宫中各样精致食物的云芳来说,那盈福楼的点心也不过寻常罢了,豆沙馅的糕饼,胡麻撒的温粥,这一样样瞧去,除了模样看起来可爱些以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怎么的这贵妃娘娘就红了眼睛,好似从未见过这等好物似的。
张晓芳看出云芳的鄙夷,朝她道:“你们去准备些茶来。”
云芳巴不得离开,立马行了礼便退下了,只余她二人在一块。
瞧着人都走了,张晓芳这才压低了声音:“我就去盈福楼转了一圈,掌柜的本是没注意,待我特意多留了会儿,便瞧见那掌柜的盯着我的发簪看了半晌,而后便去了后厢房,没多久,就有人出来与我接了话,该是你的人。”
沈卿只觉得这会儿心跳的厉害,若真是夏娆的人,那这会儿消息应该传去大魏了。若是无欢接到消息,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来接自己?
沈卿心中欢喜,面上却未曾表现,只看着张晓芳道:“多谢。”
得了谢,张晓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来,哈哈一笑:“我主要也是太不喜那姬无忧了,成日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还要控制我,我不动手就算是便宜她了。”
沈卿自然知道她这是说气话,但若是夏娆真得了消息,那她这段时间的等待便不是没用的了。
两人正说着,前头忽然来了人,说是太后要见沈卿。
传旨的姑姑微瘦,垂着眉眼,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态度说不上多恭敬,但也绝无错处。
反而是张晓芳担心的拉了下沈卿的袖子,担忧不已:“太后娘娘不是去行宫了么,怎么的突然回来了?”
之前轩辕离回来夺位,太后便搬去了行宫,一直不肯回来,不知如今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那姑姑浅笑应了:“太后娘娘本就是出去养病,如今病也好了,是该回来了。”
沈卿瞧不出她别的情绪,但总觉得这位太后不简单,这次回来,也绝不是因为病好了之类的借口。
“我收拾一下便过去。”沈卿起身道。
“不必了。”姑姑抬起头,看着沈卿,瞧见她那张脸时,着实惊讶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惊讶一下而已,皇宫最是聚集美人的地方,妩媚的,单纯的,气质出尘的,各式各样都有,便是姬无忧,也是美若天仙,沈卿与其他人唯一一点不同,便是她那双眼睛,瞧着若寒潭一般,眉间朱砂若血,更添几分冷冷艳气质,这是宫里这些美人们不曾有的。
惊讶完,姑姑的笑容收了些,又道:“太后娘娘吩咐了,娘娘直接过去便是,不必介怀穿着。奴婢请示完贵妃娘娘,还有去皇后娘娘宫里传话,便不多留了。”说罢,行了礼,也没等沈卿同意便兀自离开了。
沈卿莞尔,她这个皇贵妃还真是空有虚名而已。
“我陪你去吧。”张晓芳不放心,她曾经见过两回太后,但因为时间太久远,她也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太后性子极其古怪,明明是笑脸对人,可下一秒就能要了人命。
沈卿没有拒绝,那姑姑也留了个小宫女在一旁候着,只是这小宫女却没了之前那姑姑的好自制力,瞧见沈卿,便是一脸鄙夷了。
沈卿跟她离开,出了门便有肩舆候着,倒也不用自己费力走,但才下了肩舆,还未走进太后宫中,便见有一个模样清丽,唇角有痣的宫女走来,睨了眼沈卿,嫌恶的后退两步,大声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让她在西侧间候着等传唤便是。”
西侧间?
沈卿看了眼张晓芳,张晓芳附耳过来悄声说了几句,沈卿这才明白,原来是正堂外的西侧的小房间,旁边一般有屏风隔开,供人提前窥看的。
等沈卿到了一瞧,果然是这样的地方,而且那宫女还特意引了二人在临近那架紫檀木雕花屏风前落座。。
那嘴角有痣的宫女嘴角依旧冷沉,提都没提要端茶来,似从未瞧见般,反而略带嫌恶的低声嘀咕:“果然是以色侍人的主。”
沈卿眉眼淡淡,只做没听到一般,反倒是张晓芳恼了:“这里好歹是太后宫中,你这婢子这般嘴毒,难道这也是太后娘娘准许的?”她本也不敢说,但见不得沈卿被人这般诋毁,虽说与她交情不深,但几次相处下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她还是清楚的,甚至暗暗有些佩服。
那宫女见张晓芳开了口,好歹憋下肚子里的话,扔下一句:“奴婢失言,还请郡主和娘娘在这儿候着吧。”说罢,转头要走。
沈卿微微皱眉,问道:“何时能见到太后娘娘?”她无其他意思,只是张晓芳说太后古怪,如今突然回宫又叫了姬无忧来,也不知做什么,如今天色不早,天一黑,张晓芳这样外来的女眷是要出宫去的,到时候她身边连传话的人都没了。
宫女见她这般问,本又要讽刺,见一向胆大的郡主在旁,忍住不满,但依旧不掩饰讽刺:“之前听人说娘娘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如今醒了,反倒是听不懂人话了?”
面对她突然来的言语攻击,沈卿缓缓眨眼:“那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见她把自己称作‘姐姐’,宫女捻起手帕掩唇笑的花枝乱颤,笑够了才吊着嗓子道:“娘娘唤奴婢丁蕊便可,若是叫人听到娘娘唤奴婢姐姐,奴婢可是要受罚的。”
沈卿一副懂了的模样,点点头,侧开身子让她走。但丁蕊,莫不是那丁香的姐妹?
丁蕊走时,沈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令姐可是我宫中的丁香?”有了方才的想法后,再看这宫女,五官更是与丁香像了。
丁蕊微微抿唇,忍住眼底的恨意,垂下眸子道:“娘娘真是独具慧眼。”
“不敢当。”沈卿淡淡说完,便听得有屏风后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不由心惊,从前内力还在时,百米开外有人靠近她也听得到,如今却要等人到了身边才察觉。
丁蕊见她不再问了,倒也不愿再多废话,端着身子往前离开了。
张晓芳气不过,转头左右看了看,干脆又从袖子里摸出二两的银裸子来,掂了掂,扭过头已踏出房门分外窈窕端庄的丁蕊,轻巧将石头掷出,打在她的后膝盖处。
丁蕊只觉得腿一软,娇呼一声,直直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手也蹭破皮了,疼得她直皱眉头。
“丁蕊姐姐怎了?”张晓芳直起身子大声道。
“回禀郡主,奴婢没事!”丁蕊恼怒的起了身,规矩回了话,又自觉丢人,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满脸狼狈,头也不回的便跑了。
沈卿转头看了看正朝自己眨眼睛的张晓芳,无奈笑笑,示意她屏风后有人,这才坐下来,自顾倒了杯茶,既然屏风后的人没打算出来,她便也就不出去了。
屏风后那衣料摩挲的声音顿了顿,复又响起,接着便是离开的声响。
“太后,您觉得如何?”旁的头发半百的嬷嬷小心扶着身边的太后道。
太后今年已经过了五十,但形容却似更加苍老些,眼角微微往下耷拉着,唯独一双眼睛里泛着精光。
“再磨磨性子,想要在这后宫立足,吃不得苦头怎么行。”想起方才沈卿挑破丁蕊是丁香姐妹的事,太后便皱了皱眉头,后宫之中,凡是留有余地,才是最聪明的。
“那您的意思是……”嬷嬷犹豫道。
“去外头跪着吧。”太后顿了顿,才道。
嬷嬷不解:“她大病初愈,若是又去跪着……”
“哼。”太后斜斜睨着她:“听闻她前阵儿才打杀了不少奴才,这会儿你倒是心疼起她了?”
“那回的事儿,本也是那些奴才欺主。”嬷嬷说完,便也知道不能继续再说下去,只笑道:“那奴婢去传您口谕?”
“算你还知道事儿,去吧。”太后挥挥手,之前的姑姑已经回来了,姬无忧正在宫外。
沈卿接到口谕时,也跟着不解了一下,慢慢的却想通了。她来这会儿,唯一做的事儿,便是挑破了丁蕊,太后既然为此而要罚自己,未眠太过小气。一朝太后,思虑的,无非是子嗣,传承,而后宫之中,最常见的,便是党派之争,太后也不例外。难不成,她正打算把自己拉入她的阵营?
沈卿想不通,但不多时,天上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顺着她的脸滑落,微薄的衣裳都被浸湿了。
张晓芳在一旁急的不行,她却是丝毫猜不透太后是要做什么:“要不,我替你去求求太后?”
“不必,再等等。”沈卿道,太后既然今日叫自己来了,目的便一定会讲。
沈卿罚跪的地方,刚好是从宫门入厅堂的石板路中间,姬无忧过来时,远远便瞧见了她。
山茶不解,姬无忧却没说话,让人推着轮椅到她身边,却是取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好妹妹,怎么惹着太后了?”
沈卿这还是许久以后,第一次听到姬无忧的声音。还是如以前一般,温温柔柔,不带一丝波澜。
沈卿浅浅一笑,转头看她,瞧着她面上带着面纱,笑容愈发大了:“就劳烦你到太后跟前多求求情了。”
沈卿话落,姬无忧眸光微寒,山茶便直接呵斥道:“你怎么跟娘娘说话的,便是再得宠,你也不过是妃而已……”
“是妃啊,四肢健全的妃。”沈卿笑容大大。
山茶气得面色发青:“你大胆!”
“我还能更大胆呢,要不要看看?”沈卿笑意盈盈,姬无忧越惨,她便越觉得痛快。
山茶咬牙切齿,哪知沈卿抬手便快速的扯下了姬无忧面上的轻纱,她脸上一道从嘴角划到耳后的疤痕横在了入鸡蛋般滑腻的肌肤上,看起来,甚为狰狞恐怖,没见过的小丫环差点叫出声来。
姬无忧寻常再镇定,这会儿也忍不住气得发抖。
她目光如毒蛇般再沈卿面上扫了一圈,不等开口,便又见沈卿道:“这只是你欠我的利息而已,姬无忧,几十条人命,我会一条一条在你们身上找回来的。”
山茶还要上前争辩,姬无忧却不愿再多说,嘴上功夫,她从来比不过沈卿的。
“走吧。”姬无忧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张晓芳:“郡主,太后也一并请了你过来吗?”
张晓芳微微紧张的看了看沈卿,沈卿微微朝她颔首,既然人都来了,姬无忧也不会去质问太后,便是质问,也不会多说什么。
张晓芳顺意点点头,速度极快,未叫姬无忧看见。
“那你也一道进去吧。既然贵妃惹恼了太后,受些惩罚也是应该。”说罢,让人推着轮椅而去,那道轻纱又重新系了上去。
而沈卿则是跪在书房外坚硬的青石板上,背脊挺直,面容冷漠。
花厅内,有侍女焚香,抬手间,便是好闻的香气。
“太后娘娘,外头十一皇子来了。”外间忽然来了个宫女在太后耳边道。
太后看了眼已经入了厅堂的姬无忧,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十一皇子也是太后亲生,轩辕离则不是,虽然尊了太后,但并不亲近。但十一皇子如今也十八岁了,朝廷更迭,轩辕离夺位,本是敏感时期,太后不许他入宫,他这会儿倒跑来,平白要招轩辕离猜忌。
正说着,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白色锦袍的公子跑了过来,身材颀长,面容更是俊逸不凡,一双桃花眼惹得姑娘们都挪不开眼,比之用温润掩饰自己的轩辕离,他仿佛却是一个却是阳春三月里最温暖的太阳。
“母后!”
太后听到这声音,略头疼,冷冷看他:“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恭贺皇嫂啊,兜兜转转,她竟还是成了我的皇嫂,真是缘分!”轩辕昭挨着太后坐下,看着底下的姬无忧,嘴角勾起,叫人看不出厌恶,但他这话,却是刀子一般刺在姬无忧心口。
姬无忧面色微微泛白,但好歹在南诏这么多年,应对这样的事,她已经得心应手:“多谢十一弟恭喜了,前儿还跟皇上说起要给各位皇子们分封属地,再配上皇子妃,也不叫人说皇上不顾及亲生兄弟,回头便许了那尚书家的小姐过来吧。”
轩辕昭见她如此,往前探了探身子,笑道:“他不是早就不顾及亲生兄弟了吗?现在又来做这些虚情假意做什么,我现在只问问皇嫂,若是往后臣弟当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娶你过门,让你来侍奉我?”轩辕昭看着太后在场,话并没有说得太过分。
屋子里的人都垂下眸子,对于这个二度皇后,她们心里都是腹诽的。
姬无忧闻言,放在身前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去,冰凉的眸子透过案头袅袅炉香,看着跪在雨中丝毫不动的沈卿:“皇贵妃连孩子都曾生过,皇上也一样将她接入了宫里,二嫁之妇并非全然自愿,十一弟何苦揪着不放?”她实在不愿意跟这个口无遮拦的轩辕昭说话,便转移了话题。
果然,轩辕昭对外面的人也很感兴趣,只冷笑道:“看来皇上还真是喜欢抢别人的女人呢,不过她跟你怕是不同吧,她是抢来的,你是自己爬上床的。”
轩辕昭说完,看着姬无忧黑得要滴水的脸,越发高兴了起来,干脆起了身:“母后,儿臣去看看那皇贵妃。”
轩辕昭在讽刺姬无忧时,太后未发一言,明显就是默认了,如今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好歹是你皇嫂,说话注意些,再这般口无遮拦,回头她把你送去了边陲无人之地,我看你怎么哭。”
太后此话一落,姬无忧更是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只笑了起来:“母后放心,皇上一定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她这是威胁,可皇后母子并没当回事。
轩辕昭鄙夷的看她一眼,便提步出去了,他举着伞走到沈卿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卿看着面前的男子,目光淡淡,没有开口,这里面的话她自然听到了,但现在不是卷入南诏夺位之事的时候,她要快些出去,找到无欢。
“之前不是见你说话还挺利索的么,现在怎么哑巴了?”轩辕昭瞧着她眉心的朱砂痣,抬手点了点,见她蹙起眉头,笑了起来:“不是个木头人嘛……”
“沈卿。”
“沈卿?”轩辕昭咂摸起这个名字来:“好似在哪里听过,但那人据说已经死了,你当真是这个名字?”
沈卿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闪过狡黠,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何必来问?我既告诉了你,你又不信,那我叫什么,便随你心意吧。”
“牙尖嘴利。”旁的过来撑伞的丫环就要发怒,轩辕昭却忙抬手,笑眯眯道:“你既然想叫沈卿,我便唤你卿卿。”
沈卿皱眉,轩辕昭却又道:“若是我让你帮我,你可愿意?”
“十一皇子在暗处盯着我,便知我心思如何,何必现在来问?”沈卿道,他方才说自己以前说话利索,便是早见过或使人盯着自己了,现在不论他什么心思,她也不想掺和。
“你不会真喜欢上我那杀兄夺妻的皇兄了吧。”轩辕昭笑起来,俯下身子略带暧昧:“既然你说你是沈卿,那我便知道你是谁了。你难道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沈卿不语,她自会等到夏娆,然后再设计出宫离开。
轩辕昭见她不答话,面容几番变换,嘴角却冷冷扬了起来:“我等你来寻我,若是你想通了,便在你院门口摆上两盆兰花,届时我自会来寻你。”说罢,便撑着伞冷漠离开了。
雨越来越大,太后跟姬无忧不知在说什么,说到后面,隐隐有争执的意思,沈卿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本来就大病初愈,如今穿得薄,被雨淋湿后又受了寒风一吹,等太后使人来传唤时,她只稍稍站起,便又直直倒了下去,晕过去之前,只隐隐听到轩辕离、子嗣、储位几个字……
雷声隆隆,好似要把这天破开一般,豆大的雨点落下,让人躲闪不及。天儿原先不冷,如今大雨倾盆,加上冷风一吹,站在廊檐下候着的宫女们各个冻得一颤。
“快些快些。”绿衣长裙的半大宫女不停的催促着身后的灰衣老者,夹带着哭腔,谁知道皇贵妃才晕倒,皇上就回了,若是皇贵妃这次又像以前一样晕倒个一个月,皇上还不得把他们都拉下去砍了。
陈太医提着药箱子跟在她后头,穿过面前的长廊,再转过两道垂花门,才到了一处小院前停下。
院门口围着四五个兀自抹泪的丫环婆子,瞧见太医来了,赶忙上前拉着他往房间里推:“太医,你可一定要救救贵妃娘娘,否则我们就都活不成了。”
“对,若是活不了,冤魂都缠着你”方才的绿衣丫头哽咽着补充。
陈太医又急又气,花白胡子直颤,颠颠的往里面跑。
陈太医颤颤巍巍的牵了红绳来把脉,他本是今日休假,可面对这位皇贵妃可分毫不敢怠慢。谁都知道,皇上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宠这位来历不明的皇贵妃宠得没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了去。
红绳正扯着呢,但不等他细细把出脉来,绳子的那一头竟是跟他扯了起来。
老夫人怔,抬眼看去,垂下的窗幔中,不是正有个人影儿坐着呢吗。
“娘娘?”不是说都快死了吗?
沈卿头又疼起来,只是方才梦里,她好似梦到了无欢,他颓然的窝在角落一言不发,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两颊也已经深深窝了进去,还有安安,嗓子都哭哑了,可无欢就是不肯去看他一眼,去抱一抱他……
沈卿心口发酸,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掀开窗幔便要往外去,可这里是哪里?
她微微皱眉,看着这房间里处处都是上等梨花木打造的家具,各处摆放的花瓶摆件更是精美,质地上乘。一旁的窗户撑开了些,还能看到窗外开得娇艳欲滴的花。
又是一声雷声响,她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芳和其他人,脑子里的记忆慢慢顺过来,悲从心中起。
“都起来吧。”沈卿漠然说完,又回了床上。
“娘娘,还是让微臣给您在把把脉吧。”陈太医道。
沈卿没说话,任由他将红绳又绑好,任凭那些宫女们欢喜。
她突然苏醒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出乎沈卿意料的时,第一个赶来的,居然是那日见过的,太后身边的姑姑。
“娘娘,太后娘娘让奴婢送了些人参灵芝来,上次的事儿,原意只是小惩,希望娘娘不要误会了太后的一番苦心。”姑姑垂首道。
沈卿看着帐顶发了会儿呆,点了点头。
那姑姑见她如此,又道:“那娘娘好生养着,若是有什么需要,使人去太后宫里说一声便是。太后还是极为喜欢您的,若是您好些了,也多去走动走动。”
沈卿听完,这才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跟轩辕离闹僵吧。
“我明白。”说完,瞧见那姑姑皱眉,又道:“等过两日天晴了,便去太后那儿叨扰。”
姑姑见她识趣,便不再多说,请安退下了,她才出门,一道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便疾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床边,沿着床沿坐下,瞧见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些。
陈太医说了几句类似‘暂无大碍’的话,轩辕离便使人大赏了一番,贴身伺候的宫女也没有落下,足见他有多高兴。
“可好些了?”轩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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