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走到架子床边,看着床上脸色通红,胸口微微起伏,出的气比进的气多的王爷,低头假意抹了把泪,心里却恨不得他早点去死。

    “王爷,你就这么舍不得白淑宜,为了她不惜跑去相国寺自尽?”

    话音刚落,几个儿子倏然变色。

    父王坠崖竟然是他一心求死?

    可转念一想,凭父王和白姨的感情,还真有可能。

    老二崔琦瞥了眼宋谨央,发现她的注意力都在崔承身上,立刻返身将屋门紧紧关上,不管父王是否真的主动跳崖,此事都得死死瞒住外界,否则丑闻一旦泄露,他和老三的升迁只怕就要黄了。

    宋谨央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几个儿子的反应,眼角扫到一脸紧张的崔琦,和耳边传来的关门声,心更冷了。

    她还是太天真了,只怕儿子们根本不在乎王爷坠崖的真相,也不在乎她这个母亲四十年来受的委屈。

    他们只在乎脸面、权势、利益。

    “王爷,咱们四十年的夫妻,从及笄到华发,我自认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为了一个白淑宜,竟敢无视先帝的处置,将她抬为平妻,甚至记入族谱?!你就不怕皇上震怒?”

    宋谨央每说一句话,几个儿子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直到最后变得铁青。

    中宗是元后之子。

    元后早薨,他在继后手里度日如年。

    继后是皇贵妃扶正,皇贵妃相当于副后。

    故而他极为厌恶妾室,尤其无法容忍平妻。

    多年前有一官员,因平妻之事闹到了宫里,直接被捋了官职,发配边疆。

    几个儿子气怒地看向老四崔珑,都怪他口无遮拦,将平妻一事说了出来。

    若母妃不依不饶,在皇上跟前上眼药,皇上定然勃然大怒,降罪王府。

    老四崔珑受不了兄弟们愤怒的眼神,脸涨得通红,跳起来想辩解,却被老三崔琥死死按住嘴,一把拖了出去。

    直到了门外,崔琥才松开手。

    崔珑原本火冒三丈,一回头见三哥铁青的脸色,又吓得把话都憋了回去。

    他们两个是双胞胎,哥哥崔琥吸收了大部分营养,出生时虎头虎脑,康健强壮。崔珑却先天不足,出生时又小又瘦,险些没立住。

    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三哥。

    崔琥警告他:“母妃正在气头上,你若再说些什么话激怒她,岂非火上浇油?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有些事,还得母妃出力,否则升迁的事只怕不易。”

    崔珑立刻着急起来,三哥平日里没少照顾他,自然巴不得他能够升迁。

    “三哥,三嫂娘家不愿意帮忙?”

    “不是不愿意,禁卫营是皇上亲卫,升迁的决定权全在皇上手里,我岳父连名单都看不到。”

    父王出事后,他立即去了趟岳家,想请岳父帮忙。

    岳父明面上待他客气,可一旦涉及到关键问题,立刻说话模棱两可。

    只说让他回去等消息,倒是大舅哥送他出来时,多说了几句,提醒他若想升迁,只怕绕不开王妃。

    他这才想起:母妃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当年皇上病重,母妃献上一株天山雪莲,这才救了皇上一命。

    这个时候,绝不能惹怒母妃。

    所以,他才出面阻止崔珑。

    崔珑一拍脑袋,十分自责。

    “糟糕!三哥,母妃救过皇上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给忘了?”

    忘记此事的,何止是他?!

    屋里,宋谨央继续说道:“王爷,四十年啊!你整整欺骗了我四十年。既然如此,咱们好聚好散,和离吧!”

    见宋谨央竟当着父王的面,再一次提出和离。

    儿子们大急,纷纷上前解释,说他们不是为了维护白姨,不过是想家和万事兴,大家彼此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宋谨央心中冷笑,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们想的可不是彼此退一步,而是想她不断让步,让到让无可让,还得再让。

    突然,床上的崔承动了,许是宋谨央的话刺激到他,他竟然睁开双目,浑浊的眼睛看着宋谨央,流出忏悔的眼泪。

    “阿谨,对不起,是我错了!不,不,不和……离。”

    崔承声音沙哑,含糊不清。

    宋谨央强忍恶心。

    若非为了小七的下落,谁管他死活?

    “王爷,你醒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次!来人,拿我的玉佩,去请太医正。”

    说完就解下玉佩递了下去,崔瑜目露激动,立刻派人进宫请太医正。

    太医正专为皇上看诊,权贵之家极难请到,除非像母妃那样,曾经救过皇上的命,于皇家有恩的人。

    几个儿子对视一眼,均舒了口气。

    母妃爱了父王一辈子,怎么舍得抛下他不管?

    更何况,她都一把年纪了,没了父王和他们,就是一个啥也不是的老太太。

    士农工商,母妃就是再有钱,也是最末等的,只能凭借父王才有高贵的地位。

    母妃聪明的话,顺着台阶下,大家的面上都好看。

    崔承眼见宋谨央还愿救他,心中一喜,以为阿谨心里还是有他的,要和离不过嘴上说说而已。

    他放下心来,深情款款地说:“阿谨,等我好起来,我带你去北疆看雪。”

    宋谨央的父亲宋梁是北疆人,她从小在北疆长大,不管过去多少年,始终惦记着北疆的皑皑白雪。

    崔承的话非但没能宽慰她,反而让她的心跌至冰谷。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却假装不知,只一味要求自己为这个家付出。

    如今成了半死不活的瘫子,还想骗她,骗她尽心尽力地把他当神一般伺候?

    他的算盘珠子打得真响啊,可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他拿捏的宋谨央了。

    为了小七,她不得不虚与委蛇。

    待她入宫面圣后,若一切有转机,到那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不是凭她说了算?

    更何况,他一个行将就木的瘫子王爷有什么可忌惮的?

    她的示弱,是为了蒙蔽儿子们,降低他们的警惕心,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心只有情爱的老妇人,方便她寻找真正的小七。

    她怀疑他们早就知道小七崔珏的身份,单凭老大那天狠狠扇小杂种的模样,就可见一斑。

    若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般,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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