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泯之搭着身边太监的手,勉强站起来。
“许天师神机妙算,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就意气用事了。我与陛下一样惨遭毒打,你却要我穿上这身衣裳来证明我就是那凶徒?”
他摇头笑了笑,“好,是我疏忽了,的确该穿上比量一下,才不会落人口实。”
乔泯之艰难伸开手臂,痛得咧嘴,将衣裳披了,又戴上面具,与许江南站在一处。
许江南有了祖父撑腰,又问心无愧,更加站得笔直。
乔泯之全身都是伤,即便站着,也是半死不活地,给人扶着。
到底谁能将皇上打成那样,不言自明。
然而,这俩人,一个是天师爱孙,一个是当朝相爷,哪个敢站出来指认?
只有罗太师敢!
“皇上明鉴,眼前的情形,就算臣是个瞎的,也摸得出哪个才是凶徒啊!”
他把目光投向许江南。
“罗太师,无凭无据,说话可要慎重!”许负怒道。
罗靖川:“这就奇怪了,天师说,凶徒是皇上近身之人时,也就是凭了子虚乌有的卦象,并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和满朝文武按照你的卦,折腾到这会儿,现在落到你自家头上了,你又要讲证据?”
“你……!”许负的头一阵闷痛,身子一晃,还好被许颂仪扶住了。
楚藏弓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好了好了,许老爷子身子还没大好,先回去休息,至于许江南,既然无法排除嫌疑,就暂且收监于天牢。”
他目光又落在乔泯之身上,“至于乔卿……”
乔泯之摘了面具,艰难躬身:“陛下,臣自请赴天牢待罪。”
楚藏弓嫌弃,“行了吧你。你是去天牢躲清闲吧?你去了天牢,想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谁?”
他顿了一下,“还有,尽快把人给朕找回来!”
楚藏弓说的,是秦惜。
乔泯之颤巍巍:“臣遵旨。”
罗太师不失时机叹道:“哎,相爷能者多劳咯。”
乔泯之又转过身来,朝他欠身,谦逊道:“为陛下分忧,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负被气得头晕眼花,“皇上,请容老臣再卜一卦!朝堂之上,君王之侧,必有奸佞!”
楚藏弓对他的卦已经厌烦了,“老天师,身子骨不好,就先好生歇着,朕累了。”
他不给老头儿机会,径直走了。
乔泯之给人扶着,重新做回椅子上,手里还摆弄着面具,忽然道:
“哎?对了,这殿上,还有人不曾试过这衣裳和面具啊。”
他看向许负。
罗靖川揣着手:“哎呀,对啊,怎么把老天师给忘了?”
他一方面是顾忌着棠教威慑,奉教主之命,在朝堂上接应乔泯之。
另一方面,是真的看许负这个自负的老东西不顺眼。
他们明知许负病成这样,不可能是那凶徒,却还故意羞辱他。
气得老头一口气没上来,咕咚一头昏了过去。
乔泯之将身子向一旁一歪,“还不赶紧叫太医?老天师若是在金殿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满朝文武,皆是奸佞。”
所有人憋不住想笑。
乔泯之漫不经心,随便看了一眼扑倒在许负身边急切呼唤的许颂仪。
刚好许颂仪也看了他一眼。
乔泯之顿时心头突地一跳,将目光转向别处。
许负或许是老了,不中用了。
但是这个小姑娘,却是有点真本事的。
他低头,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手上的伤。
所有妨碍复仇大业之人,都必须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
-
乔泯之回到城外的庄院时,已是后半夜。
他也不出声,坐在秦惜床边,看着她,又看了看床边没动过的一碗药,眉头微锁。
秦惜迷迷糊糊间,似是做了噩梦,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在梦里,拖着一个很重很重的东西,在冰上走啊走啊。
一面走,一面还在念叨:
“为什么要撕了它?”
“我已经求过你了,为什么还要撕了它?”
“我都已经跪下认错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走着走着,脚下一声脆响,冰面裂开了。
她与那沉重的东西,一道沉入了漆黑寒冷的冰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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