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意再来军营,发现士兵看她的目光不一样了。之前好奇她多是探究审视,猜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说服将军冒着被抓小辫的风险插手方岭的事。
而现在,几个副将远远见着她就打量上了,交头接耳,似笑非笑,谢晚意装作看不见。
等她近了,他们倒是垂下目光,脸上的激动还是藏不住,甚至主动和她热情打招呼。
“谢小姐又来看我们将军啊,昨儿才来过。”
“呦,今天没带东西呀?”
“去你的!谢小姐来就来,以后什么都不用拿哈!有什么事吩咐,直接跟咱们说。”
这几人热情得让谢晚意都不敢往前走了,含着笑感谢了一遍又一遍。
副将贺刚跟宋清和的时间久,资历也最高,一声轻咳就让他们都住了嘴,对谢晚意道,“可是胡光又找小姐麻烦了?”
谢晚意摆手,“没有!我···”
她不能把唐蘅说有军粮的事就这么说出来,灵机一动,“我来看看昨日给将军的药囊怎么样。”
话音刚落,这几个人齐声“哦”了出来,拖长的调子配着眉飞色舞的表情,谢晚意实在不懂但也确实被吓了一跳。
直至进了营帐,她也没明白是怎么了。
宋清和正在用饭,一碗热汤,两个馒头,还有一小盘黑乎乎的咸菜。他让士兵把热汤撤了,“换酒来。”
宋清和余光瞥见谢晚意盯着那盘菜看,不咸不淡道,“春天挖的野草,腌制到冬天正好能吃。”
草?连野菜都不如。
谢晚意忽然觉得那天自己当着他的面吃了半条鱼,宋清和没一刀子抹了自己脖子真是开恩。
“你又来干什么?”宋清和并不欢迎她。
果然唐蘅说得在理,对于宋将军,巴结和不巴结没区别。
“我还有些金创药,将军不嫌弃的话···”
她才开口,宋清和夹菜的动作一顿,直勾勾看着她,“你还有药?”
上次那十几个妇孺不是把她的伤药都用完了么?
该不会又是他的神明给的吧。
谢晚意自顾自将四五瓶金创药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瓷瓶精致,釉色饱满,连瓶塞裹的都是上好的红丝绸。
“就这些了。我们有将军护着,没人敢来找麻烦,伤药放着也没用,将军不嫌弃就留下。”
谢晚意没敢说这是早晨玉佩才送来的,唐蘅还说半月后的军需里头也会有额外拨过去买药的银子,这几瓶留着救急。
宋清和放下筷子,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口中,迫不及待打开药瓶一嗅,全都是一等一的好药!有了这东西,那几个伤口还没愈合等死的小兵就能活下去了。
他肉眼可见的脸色一亮,喝道,“来人,把药给军医送过去!不必心疼,赶紧涂上,别再耽搁了。”
宋清和饮了口烈酒,双颊微红,再看谢晚意时,眼神柔和不少。
他想了想,“给你们送些腌菜?瞧着不好看,味道还行。”
但话音一落就想到那日凭空出现的六菜一汤,脸色有些僵。心道,怪不得人家是神明,自己···干嘛送她这黑黢黢的东西!
果然谢晚意拒绝了,宋清和也不意外。
不过她不是嫌弃,是觉得这腌菜多半也只是他才有一份儿,下头的士兵估计连一小碟子都没有。
“若是不麻烦,我想让军医帮忙看个脉。”
这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自来方岭,她都不知道腹中小生命怎样,这几日虽偶有干呕,但终归是悬着心的。
宋清和眯眼打量她,“病了?”
“只是有点不舒服。”
还好因为这几瓶伤药,宋清和对她态度好了不少,加上贺刚他们起哄,军医不但把病患都挪到另一个营帐,还换了身洗旧的干净衣裳,又把帐里收拾干净,熏了点艾草驱味。
军医姓严,年逾五旬,慈眉善目。
他在燕临关少说也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谢晚意这么干净漂亮的女人。那些流放来的贵族夫人小姐,在路上就耗尽了所有力气,方岭待上一段日子都是蓬头垢面,脸色蜡黄。
因而他掩饰不住目中惊讶,直叹,“小姐好相貌。”
谢晚意低头,簪雪挡在前面,“军医,哪有您这么姑娘瞧的?”
严老不以为意,把脉枕推过去,笑道,“老朽黄土埋半截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晚意犹豫片刻才把手伸过去。
不是没想过她身怀有孕的事被别人知道,可比起这个,宝宝的安危更重要,而且李氏那个发育迟缓的孩子也让她心悸不已。
虽然现在有宋将军的命令,她可以随意进出燕临关,可镇上的大夫都往中原避寒去了,只有军医。
果然,严老手指一压上去就变了脸,然后手上加重力道,如此反复几次,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将军看上的女人有身孕了?听说这姑娘来方岭有一个月了,身孕也差不多···难不成人家一到方岭,将军就···
难怪她半个月没死,现在还破天荒得了将军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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