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河守望 > 第一四七章 庄稼诗人泥土诗
    他们正说着楝树上哧楞一声又飞来一只蝉儿唧唧鸣叫起来……黑蛋宽容地呵呵笑道:“看来这小东西是喜欢上咱俩啦!”黑蛋转了转眼珠儿,“呆子你说这小东西有灵性,哥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这小东西灵性在哪里……你既然说这小东西有灵性,你肯定会对这小东西溜诗,那你就给这知了溜首诗吧!让老哥儿听听。”

    “黑哥儿哇……你咋肯定俺会对知了溜诗?”

    “那天咱们在清水河里逮虾子,你老弟不是对虾子溜了一首诗吗?!溜得很有意思呀!俺喜欢听你老弟溜诗,不喜欢听山哥儿和大清先生溜诗,他们溜的诗古里古怪的,俺听不太懂。”

    “书呆子”谦虚地说道:“对知了溜诗不像对虾子溜诗,对虾子溜诗好像前人没有这种题材的诗句……可古人有不少歌咏知了的诗。画家也常画知了、在画上也往往题诗作赋,在诗人和画家的笔下把知了说得清净高雅,老弟就壮着胆子溜首自己独创的知了诗给黑哥儿听听。”

    “壮啥胆子?”黑蛋瞪眼道,“古人溜古人的,画家溜画家的,你老弟溜你的。”黑蛋接着说道:“别搞太复杂,太玄虚老哥听不懂。”

    “老弟又不是大诗人,只会作顺口溜,你绝对能听懂……”“书呆子”说着“嘿嘿”笑了起来,“以前那首马虾诗你老哥儿不是听得很明白吗?!”

    黑蛋随即呵呵憨笑起来,“俺是真的听明白了诗中的意思……只要诗的意思明白了,里边的句子明白不明白有啥要紧?就像咱们的庄稼地,大块儿庄稼看着长得好就中了,里边有的单棵庄稼长得好不好不碍事。”

    “书呆子”讥笑道:“你黑哥儿都成哲学家啦!”

    “别笑话哥啦!”黑蛋有点儿不耐烦,“快溜诗吧……快溜诗吧……”

    “书呆子”拍着脑门儿低头思索一会儿,开口抑扬顿挫地溜道:

    “知了树根生,脱壳便飞腾。

    隐身绿林间,爱好独自鸣。

    阴雨少气息,晴日多激情。

    高歌伴炎夏,低吟别秋风。

    莫言生命短,来年闻新声。”

    “你老弟溜的是大白话哇……”黑蛋拍手夸赞道,“老哥儿听得明明白白……知了就是生在树根儿的土里,一到夏初就从树根儿下边钻了出来……知了最多能活三四个月时间,可到了来年就又在树上鸣叫起来……这小东西无论咋着也死不绝。”

    “文人吟诗作词要是老百姓听不懂,枉费了文人一片心思。”

    “老弟说得对!”黑蛋夸赞道,“文人作的东西连俺这瞪眼瞎都能听得懂,就是好东西哇!庄稼人识字儿的很少,虽然不识字儿但能理会里边的意思。”

    “老弟作的顺口溜都拿不到场面上。”“书呆子”谦虚道,“只能让庄稼人听。”

    黑蛋耍笑道:“那你老弟可就成了庄稼诗人啦!”

    “庄稼诗人……你黑哥儿也真会起新名堂!”“书呆子”笑道,“俺还真没听说过从古到今有庄稼诗人哩。”

    黑蛋笑着问道:“你老弟在上学的时候一定写了不少诗吧?”

    “我在学堂里也写过一些诗……老师说那不叫真正的诗,充其量只能叫打油诗,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写诗了。”

    “打油诗……”黑蛋皱眉不解道,“啥叫打油诗?是打着油做的诗?还是诗里能打出油来?”

    “书呆子”哈哈笑着挠起头来,“这打油诗……这打油诗吗……”他挠了一会儿头皮想了想说道,“打油诗与油没啥关系,与一个人儿有关系……书上讲唐代一个叫张打油的人儿,喜欢随便做些不按套路像说大白话一样的诗句,就像搞武术的人儿不按套路出拳,后来掂笔杆子的人儿就把这种类型的诗称作打油诗。”

    “呵呵……老哥儿听明白啦!原来打油诗是这样个说头儿……你老弟要是还记得你在学堂写的那些打油诗,就说说叫老哥儿听听,叫老哥儿耳朵里也沾点儿墨水儿。”

    “离开了学堂有些都忘记了,有两首还没忘记,就是几句大白话,也没多大意思……黑哥儿要是想听我就说说。”

    “说说、说说!”黑蛋逗趣儿道,“我听听到底有没有意思……老哥儿不会作诗但我会听诗,有没有意思我一听就知道。”

    “你黑哥儿也真会逗老弟!”“书呆子”瞪眼笑道,“说说就说说……一首叫作春雷的诗,是响过春雷当天写的,就是四句话。”

    “书呆子”说着仰脸凝视天空片刻,思绪很快回到了响过春雷的时空境况……他眉头微微耸动几下,开口颇有韵味儿地吟道:

    “春雷……

    隆隆回声远,滚滚如炼金。

    老树迎新鸟,小草最知音。”

    黑蛋听了立即拍手道:“大白话!大白话!真是大白话!响春雷就是这个样子……老树上又飞来了新鸟儿搭窝儿下蛋,小草儿听到春雷响喜得春雨呀!有意思!有意思!”

    “书呆子”呵呵笑道:“你黑哥儿听诗还真听出了名堂!理会的还真透!”

    “响春雷谁没听过?听过是听过……但把春雷写成诗而且写得有意思,那也不是谁都能搞出来的。”接着黑蛋问道,“你记住的还有一首诗说的是啥?”

    “说的是蚯蚓。”

    “老哥儿对蚯蚓太熟悉啦!我小时候在水塘里钓鱼的鱼饵就是蚯蚓……越是黑色的肥土壤里蚯蚓就越多,鱼儿爱吃粉红色的细蚯蚓,刚才哥儿犁地就犁出不少蚯蚓。”黑蛋奇怪道,“蚯蚓这小虫儿也能写成诗?”

    “书呆子”故意将军道:“你对蚯蚓还是不熟悉呀!”

    黑蛋咧嘴笑道:“凡是土里刨食儿的庄稼汉谁都熟悉蚯蚓,种地的都知道蚯蚓能帮助松土,土地里有的是蚯蚓咋会不熟悉?!”

    “你眼里只是熟悉蚯蚓,但你心里不一定熟悉蚯蚓。”

    “眼里熟悉……心里不熟悉……”黑蛋感到费解,“你呆子心里定是熟悉蚯蚓,那你快给老哥儿说说你写的蚯蚓诗,听听这小小的蚯蚓有啥名堂。”

    “书呆子”开口吟道:

    “蚯蚓……

    黑泥居家常曲身,无声无息自耕耘。

    唯有冷暖多在意,出头露面本无心。”

    黑蛋哈哈笑道:“你老弟还真把小小的蚯蚓说出了名堂!你老弟不用解释哥儿也明白,你老弟是把蚯蚓比作了咱们这些耕田的庄稼人儿,有意思!很有意思!庄稼人儿真像蚯蚓一样,整年累月与泥土为伴离不开泥土。咱庄稼人儿一年到头求的是温饱,这个世道庄稼人儿也不想出头露面,也不允许庄稼人儿出头露面。庄稼人儿出头露面干啥?出头露面没意思哇!要是不服气真要出头露面,说不定就会丢了性命。”

    “我相信黑哥儿你真的听懂了,你算把我写的蚯蚓诗解释清楚啦!”

    “这几句直来直去的大白话,庄稼人儿谁都明白是啥意思。”

    “这诗真是大白话,如果能叫做诗也是泥土诗。”“书呆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身处这样的生活环境只能写出这样的打油诗来。”

    “泥土诗有啥不好?没有泥土咋长庄稼?没有庄稼哪来粮食?”

    “黑哥儿真成了老弟的知音啦!”

    黑蛋嘻嘻笑道:“以前真不知道你老弟还有这两把刷子,你这书呆子真成了咱庄稼人儿的大诗人啦!”

    “老弟上学的时候爱作诗,还真有成为诗人的想法儿。”“书呆子”苦笑着说道,“可不上学了才明白作诗没有种庄稼重要,不种庄稼就没粮食吃就得饿肚子,甚至会饿死。要是为作诗饿死了,不就成了诗鬼啦?!”

    “老哥不识字没读过书,不知道古代的诗人靠啥生活的,以前的诗人种庄稼吗?”黑蛋迷惑道,“有饿死的诗人吗?”

    “我没听说也没在书里看到过有饿死的诗人,也没在书里看到过以种庄稼为生的诗人……不过,有诗作流传下来的诗人都是当时有社会地位的文人,不少有名气的诗人都是有官职有俸禄的……有社会地位才能把诗作刊印发表出来才能流传至今。有社会地位是不需要种庄稼的,是不会饿死的。但也有极少数穷困潦倒的诗人诗作流传下来的,那是他死后别人替他流传下来的,这种诗人的归宿都有点儿悲惨,不是贫病交加而死就是在饥饿中而亡,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大概就是这样。”

    黑蛋听着挠了挠头,“你呆子说得俺一头雾水!读书人说话就是啰嗦!不管以前的诗人饿死不饿死,你呆子现在没饿死还活着,你再溜点儿诗听听,哥儿喜欢听你溜诗。”

    “你还真有诗瘾!”“书呆子”洒笑道,“你还想听我溜啥诗?”

    “咱庄稼人使唤的大牲口你一定也会溜……老哥使唤牲口最可怜骡子和老牛。”黑蛋滑稽地笑了笑,“你为骡子溜一首打油诗叫哥儿听听咋样?”

    “你黑哥儿是故意耍逗老弟哇?”“书呆子”呵呵笑了起来,“老弟至今还没在书上看到过说骡子的诗哩,从古到今可能文人墨客都没给骡子写过诗,好像骡子不受诗人词家的待见。”

    “从古到今由于会写诗的人都不是庄稼人,他没喂养使唤过骡子哇!他咋会懂得骡子的身世心酸?他咋会看得起骡子?那你老弟就给骡子溜一首诗咋样?”黑蛋一本正经地瞪眼说道,“骡子拉车子驮重物够老实下力啦!骡子为庄稼人出力流汗,一辈子连交配的权力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子孙后代,真应该给骡子作首诗哇!”黑蛋有点儿为骡子鸣不平。

    “好吧!老弟就给骡子溜首诗……俺得好好想想……”

    “书呆子”转着眼珠儿意思了一会儿,开口溜道:

    “哑巴劳力士,畜类第一君。

    拉套绳索紧,卸套不争春。

    比驴力气大,比马性温顺。

    非驴又非马,命里无子孙。

    饥渴无别欲,生生机器身。”

    “骡子真是牲口中的君子哇!无论公骡子母骡子,除了饿了渴了眼神里会表示出来,喉咙里连叫一声都不会,更别说交配生育了……老天爷咋就把骡子坑成这样儿!”黑蛋嘘了一口气儿又瞪起了眼睛,“骡子一辈子活得够惨啦!”

    “这不怪老天爷!”“书呆子”纠正道,“是人类把骡子弄成这样儿的……本来天下无骡子,是人类让驴与马交配生出的肉体机器。”

    “这人类也够缺德的!”

    “书呆子”说道:“人类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动物。”

    黑蛋呵呵笑了笑,“要说人类缺德吧,咱哥儿们不是也属于人类吗?!”黑蛋说着没趣地挠了挠头,“人类的事情太复杂,人类自己都说不清楚,咱没能耐管哇!防着别让人把咱哥儿们也弄成骡子。”

    “书呆子”哈哈笑了起来,“自己要是不想当骡子,就没人会把咱们弄成骡子。”

    “就是做头挨鞭子的牛也决不能做骡子,做骡子太窝气!”

    “书呆子”呵呵笑道:“骡和牛都别做,做一个树上的知了最好!想飞哪儿就飞哪儿,想咋叫就咋叫,谁也管不着。”

    “做那小东西也没意思,知了生命太短,再说砍刀虫(作者注:螳螂)和鸟儿爱捕知了。”黑蛋说罢扭头注视了一会儿卧着反刍的老牛,小黑眼珠儿转了几圈儿向“书呆子”说道:“呆子你会溜骡子的诗,肯定也会溜老牛的诗……你就对这头老牛溜几句打油诗让老哥听听。”

    “书呆子”呵呵呵笑了起来,“你黑哥儿真把老弟当做大诗人啦!溜了一首又一首,没完没了啦!俺的脑子里咋会装那么多诗哇?”

    “你看这头老牛也够可怜啦!”黑蛋认真说道,“就凑合给它溜一首吧,也算对它的感恩和回报。”

    “看来黑哥儿对老牛挺有感情的!”

    “老哥儿对老牛真是有些感情。”黑蛋从心里叹出一口气儿,“庄稼人儿种地离了牛不中啊!牛这一辈子和咱庄稼人儿一样,累死累活到头来落得一身瘦骨头。”

    “书呆子”看到黑蛋一脸认真的样子,拍了拍脑门儿皱着眉头说道:“为这头老牛溜诗俺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儿就咱哥俩,溜不好也没别人笑话,俺就胡乱溜一首吧。”

    “书呆子”皱着眉头注视了一会儿静静卧着反刍的老牛,看到老牛满身鞭痕一身瘦骨,他又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咳咳”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开口吟道:

    “农家一老牛,耕田十几秋。

    身上多鞭痕,皮下脊骨露。

    啃草在荒坡,反刍卧地头。

    默默凝远目,缓缓动咽喉。

    劳苦牛自知,泪往心里流。

    丰收又一季,无言有何求。”

    黑蛋侧耳听罢笑盈盈地向“书呆子”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呆子你真会溜诗!这诗溜得真好!越溜诗里越有意思,看来你呆子没白读书哇!”

    “黑哥还夸奖俺哩……”“书呆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这些打油诗也就是白话顺口溜儿!也就是说出点儿意思罢了,真正的好诗讲究对仗平仄和韵律,这些白话顺口溜的打油诗,要是让肚里有墨水的人儿听了,一定会耻笑的。”

    “溜诗咋来那么多规矩?庄稼人能听懂才叫好诗,听不懂那叫狗屎!”黑蛋眯缝着眼睛回味着,“劳苦牛自知……泪往心里流……听着使人心酸!牛这种牲口并不傻,它心里和人一样清楚就是不会说话,它也是血肉之身知疼知痒的,疲劳痛苦它咋会不知道?知道也没办法呀!它又没法儿向人诉苦,只有自己的眼泪往自己的心里流啦1”黑蛋说着眼圈儿湿湿的,他“唉”地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无言有何求……无言有何求……老天爷就是让老牛不会说话,只有死下力,连句怨言都没有直到累死……累死了还要剥它的皮吃它的肉熬它的骨头。”

    “人类对待耕牛失去了怜悯之心,一味地从耕牛的身上剥削和榨取,丝毫不考虑耕牛与人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生命对生命的驱使和压迫是不道德的。人类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人类至今身体里还残留和潜伏着兽性,所以才产生了宗教,教人类从善抑恶善待生命。”

    “你呆子说得道理虽然有点儿深,但意思俺明白,看来人真得有点儿信仰才好哇!”黑蛋谦虚地请教道,“你呆子老弟读书多,无论啥事情都能说得清楚,你说人信仰啥宗教好?”

    “世界上的宗教太多,依我说呀……只信仰两个字儿便可,这两个字儿就都代表了很多宗教,就是‘善良’二字儿。”

    黑蛋会意地连连点头儿:“你说得很在理呀!”

    “无论这教那教都是劝人善良,即便是信了这教那教,人不善良等于白搭。”

    黑蛋向“书呆子”嘻嘻笑了笑,“你老弟现在也善良善良,教教老哥学会溜几句打油诗咋样?”

    “庄稼人儿学会溜诗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溜诗溜得再好嘴里也长不出庄稼产不出粮食……”

    “我看你溜诗挺轻松的,学会溜几句打油诗也好冒充冒充文化人儿。”

    “书呆子”笑着故意嘲讽道:“像你黑哥儿的脾气,别说不识字儿,就是读过书认识字儿也难得溜出诗来。”

    “你别小看不识字儿的老哥儿!”黑蛋一脸滑稽,“老哥儿这就给你老弟溜出一首好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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