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含笑终于还是在他冷静而又深沉的话语中将要站不住了，她向旁边挪了两步，胳膊肘杵在墙边的书架上。
泪滴滚落，她抚着自己的额头，垂首沉息：“你不要再说了，让我缓……”
“为什么不说？”盛久全没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似乎想要拉她和自己一起坠入折磨的漩涡里，
他说：“你冒着危险飞过来，不就是想要个答案么？我还有更残酷的话要说，你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些话的重量！”
蒋含笑放下手，泪光晶莹中望着他，张了张口，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更残忍的话要说。
盛久全目光冷静极了地盯着她：“在和你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你的为人、你秉持的信念，是简单粗暴的！”
“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你面对各种状况总能站起来，不发疯也不悲切，你是在困境中闪光的人，在你心里，命运的主动权必须攥在你自己手里！”
“所以我很清楚，你选择离开我不是因为身份差距，而是因为你爱你自己甚于世界上任何人！和我结婚，参与我的人生，让你害怕会失去自己！”
蒋含笑愣在那里，她似乎不太同意他对自己下的定义，但是又不能否认他对她思想深刻的洞悉。
盛久全：“我查过洋桔梗那破花的寓意，永恒或者绝望的两种爱！”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你爱我，但我也很清楚，你说你爱我，那根本不是事实，你骗了我也骗了你自己！”
“你爱的那个我，是你自造的幻象，你太清高又太现实，你觉得你的优秀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又深知社会身份让你无法去匹配最好的男人，于是你造出了我！”
“蒋含笑，说实话，如果我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你搞不好会因为看不上所有平庸的男人而孤独终老！”
他的话像凛冽的风，肆意地扑在蒋含笑脸上，让她觉得生疼！她向来知道他严厉起来不留情面，但他的话也未免太直白！
他对她的观察很深刻，甚至比她自己更深刻！
盛久全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艰难：“你知道我每天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我害怕自己在你面前存在污点，存在能力不足的表现，我害怕你不再仰慕我，害怕你有一天突然发现如果我没有家族背景的支持，就只是和普通男人一样平庸！”
“我害怕你会在别的什么地方找个新目标去仰望，我和你之间，主动权一直不在我手里，是去是留，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蒋含笑想着他在办公室里折磨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他完全可以拦住她的退路继续强迫她，可他没有，他选择了离开，他惩罚过了她，然后用更残酷的方式惩罚他自己，最终把主动权还给了她！
盛久全说完这些话，仿佛脱力了一样地陷在沙发里！
蒋含笑从没见过他这番面貌，他向来挺拔严肃，总是洞察全貌大局在握，此时却弓着背陷在沙发里，眼睛发红，神色艰难。
接下来，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蒋含笑想着他大概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而她在他过去十年的陈述里，在他的情感阐释中，在他的控诉和责备下，也已经把整个心都弄碎了！
盛久全在许久的沉默里终于又开口，声音变得发哑了：“别不说话！”
他说：“说点什么让我高兴一下！虽然我不再是你的神了，好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了解你的人！”
蒋含笑张了张口，她要说什么呢，他似乎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信息铺天盖地向她压过来，她还没缓过来呢，她只是站在哪看着他，心中翻涌着千种思绪。
他刚才说的那些害怕，令她心都碎了，原来他在她面前竟然一直在伪装，伪装强悍，伪装矜贵，伪装无所不能，伪装的十分疲惫！
蒋含笑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偷窥欲甚至控制欲，一切的开始只是因为他的未雨绸缪，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不会允许任何女人觊觎他的身份，他不会允许自己重复他父亲那样愚蠢的感情生活，
只是他后来的视角变了，于是上位者的一点施舍，在下位者面前就变成了命运的幸运！
蒋含笑觉得不公平，却没法去责怪他！
“不要这样审视我！我受不了！”盛久全受不了她的注视，语调冷了：“你走吧！离开这个房间！别让我在你面前更难堪！”
蒋含笑没动，她还在消化巨大的信息冲击！
“别站在那假装怜悯我！”盛久全的脸在壁炉里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忽明忽暗：
“你如果觉得还能和我继续，就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如果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了，就离开这个房间，我会给你另外安排房间，等雪势平稳，立即送你回去！”
蒋含笑的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他方才对她人性分析的那番话，令她悲伤，让她感觉自己的十年仰望变得卑鄙无耻！
他说她只爱自己，说她清高地认为自己配得上最好的男人却又无法匹配最好的男人，这话让她觉得自卑极了，从来没这么自卑过！
她觉得一时没法面对他，挪动脚步的时候觉得身形虚浮，她没有力量回应他那番热烈又残忍的的陈词。
她被下意识的意念挟持着，走向门口，打开门，停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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