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乌沉沉的墨云在天际翻滚,大雨洗刷着整个梧州城。
宁清窈轻声走出门,执起立在墙边的伞要走下台阶时,便见黑漆夜色中一袭红衣在斗笠遮掩下飘然而来,稳稳立在宁清窈面前。
暴雨如瀑,即便有斗笠,玉如霜的衣裳和脸颊也染了丝冰凉雨珠。
宁清窈取出帕子轻拭她的脸庞,将她给拉到檐下,这之后才问:“外面情况如何?”
玉如霜看看她身后点着明灯的房间,不答反问:“那位夫人……?”
“还在昏睡。”宁清窈叹口气,“隔壁两个房间,是她丫鬟和车夫,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也不算乐观。”
玉如霜跟着叹气:“好端端地,怎么就翻地龙了呢,虽然听说北边翻了几个,但不至于连累我们这儿吧?”
“嘘,这话别乱说。”宁清窈道,“今年天灾多,朝廷不知有多焦心,这样的话传出去让别人听见,指不定给你扣什么样的帽子。”
玉如霜扁扁嘴,跳过这话题:“出去看过了,我们云裳阁用料结实,损失不大,就是晃得太厉害,你的顶楼塌了一角,需要修补。”
宁清窈点点头:“问题不大,店里的东西暂时别管了,也不知有没有余震,这种时候不要让人靠近。别处呢,现在如何?”
“不太好,塌了好多地方,死了好多人……”
玉如霜回想看见的画面,沉默一瞬,才继续道:“杨刺史正在统计、安置百姓,好在驿站那边没事,陈……陈大人反应快,保护金国国主和其他人撤到了空地上,目前除了几人受伤外,没什么大问题。”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很可能,还会发生另一件大事……”
宁清窈微怔,见玉如霜眸光有一瞬望向了天际的惊雷,心头不由得蒙上层阴影:“……水灾。”
“对。”玉如霜抹抹脸上落下的水珠,眉眼抹过凝重,“今日地龙过去后,就一直在下暴雨,若只是如此倒也罢,杨刺史说梧州城外的云江江岸震出裂痕,一直延伸向江河深处,他已经在安排附近村庄的村民离开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地龙、水灾……若是将庄稼淹了,秋日又是一灾。
当真是不安宁。
宁清窈揉揉额角,道:“要辛苦你再连夜出城一趟了,既然有可能泛滥水灾,你现在便去通知郊区的绣衣厂,让他们暂且回到梧州城内,住到秀苑去。”
秀苑,是她给瑶记伙计们买的院子,只要在她手底下干活,都可住在里头。
仰眸望着墨云翻滚的雷光天际,宁清窈心头愈发沉重,只盼着梧州能安然度过这一劫才好。
“明日,我去见杨刺史,看看他需要什么,瑶记会倾力相助。”
……
繁华喧嚷的梧州城,在短短一夕间失去生机,整座州城上空都笼罩着愁云,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散发出凄惨气息。
宁清窈领伙计搬来物资,送到了刺史府,一路看着百姓惨状,眸中的不忍和酸涩也渐渐加重。
“诶诶诶”
玉如霜忽用力拉住她,阻住她的脚步:“快看前面,那是谁?”
宁清窈微顿,将视线从受难百姓身上收回,顺着玉如霜的手指看去
细雨中,陈浔一袭白衣执伞而立,满城阴暗愁绪中,他仍旧是清澈明朗,仿佛是在黑暗中散发光亮的夜明灯,引人注视。
他正和杨刺史说话,俊脸凝重严肃,不见半丝笑容,眉宇间亦见忧愁,却并没有绝望和愁苦,只有努力救灾的坚毅。
宁清窈攥紧冰凉指尖,眸光偏转,脚尖也转了方向。
“将东西都留下吧。”她说,“我去看看别处,你也不要露面。”
“……好。”
玉如霜知晓她其实仍有心结,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一起转身,行在雨中渐渐远去。
寒梅绽放的纸伞微微抬起,露出陈浔俊逸的脸庞,他似有所觉般望向远去的两道身影,一淡一红,悄然间和他记忆中的画面重叠,让他怔怔然回不过神。
“哦,那就是阿瑶姑娘,和她的护卫。”杨刺史笑着道,“阿瑶姑娘不仅经商有道,且心地善良,知晓城中受灾严重,便主动提供粮食和物资,用于度过此次危机。若陈大人方便,回京后不知可否为她请个表,封一个名号?”
陈浔用力捏着伞柄,死死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无知无觉地应了声:“好。”
若是她在……
这种想法只要翻涌出来,便让他溃不成军,再无心思做其他任何事。
匆匆找借口和杨刺史告别,等他追出一段距离时,那两位姑娘已经不见身影。
他独自站在雨中深巷,被风浸染冰凉的唇自嘲一笑,低声喃喃:“我是怎么了,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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