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之。”

    贺兰玦忽然开口道。

    “什么?”江叙眼睛微微睁大。

    “我字浔之。上善若水,浔道汇之。”贺兰玦放下茶杯抬眼看他,眼神里透着几分郑重的意思,“在人后你可以唤我浔之,不必口口称呼我王爷。”

    “我字……”江叙刚要礼尚往来,自报家门,就表情微讪地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我尚未及冠,还没有取字。”

    “那我便唤你阿叙可好?”贺兰玦微微笑着,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倾斜了,暖洋洋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柔光。

    这样轻柔的语调,蛊人得很。

    江叙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不可以吗?”贺兰玦静静地望了他一会,明明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但眼角眉梢细微的变化,却能让人感知到他此刻是失落的。

    【不是,你们……(抓耳挠腮)(着急)不能直接嘴一个吗?气氛都到这了,再不嘴多冒昧啊!】

    【我愿称你们为茶香夫夫。手捧莲花jpg】

    【坏了,王爷不会真不行吧?咬手绢担心jpg】

    “当然可以!”

    江叙弯起眉眼笑,“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趁这个机会聊聊你的病情。”

    贺兰玦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语调平静道:“创立星辰阁以来,我也曾暗中遍访名医,找到隐居神医谷的沈潺,他用尽毕身所学,至多也只能疏通毒性,让我能站起来。”

    话至此,江叙已然彻底明白让贺兰玦一直不敢靠近的缘由。

    “除此之外呢?”他问。

    贺兰玦喉结微动,袖中的手无声攥紧扳指,“毒入肺腑,我活不过三十岁。”

    对早已预见的死亡,他已经很坦然了。

    此刻面对江叙说出这个事实,他却忽然觉得这很残忍,也生出从未有过的害怕。

    十八岁踏上北境战场,第一次面对战场上那能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时,他没害怕。

    无数次与突厥大军的生死交战,他没害怕。

    甚至最后一役,他中箭无数倒在战场上,入眼是高高扬起的马蹄,他也没害怕。

    他现在害怕了。

    江叙知道他寿数不长,以他的聪慧,定也能明白从前他的疏远是为何。

    谁会同一个早死的人在一块?

    他自小一个人长大,最后也该一个人离开这世上。

    “那你今年多大了?”

    耳边传来少年好奇的询问,将贺兰玦从混乱思绪中拉了回来,如实回答:“二十有八。”

    “唔……”江叙抬手,屈指在石桌上敲打着,“那最少还有两年时间,虽然补偿,但也足够留下很多回忆了。”

    贺兰玦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

    他该知道的,少年与众不同,又怎么能用寻常人思维去揣摩他?

    “嗯。”他应声道,眉眼舒展了些,若是这样想,的确也是有些值得期盼的。

    谁料少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还是觉得两年太少了。”

    贺兰玦抿起唇角,江叙才十八岁,两年正是他立冠的好年岁,于他而言,余生确实还很长。

    “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早走,怎么着最少也要再活五六十年,你说是不是?”

    贺兰玦张了张嘴,因为太过跳跃而跟不上江叙的思维,发出疑惑的声音。

    “沈潺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少年目光坚定,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神色凝重且认真地为他号脉。

    好半晌又叫来那边打架打输了,靠在树下满脸郁闷的沉枭寻来纸笔,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去照着最高标准买药材。

    沉枭接过药方,看看贺兰玦,又看看江叙,没挪步。

    江叙叹了口气:“我知道从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很没有说服力,但是还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能让你活下去。”

    说着他又看向沉枭,“我保证,中途若有任何闪失,不用你们来杀我,我自会和你家王爷共赴黄泉!”

    贺兰玦拧眉,“莫要说这样的话。”

    随即又吩咐道:“把方子拿去抓药。”

    “不是……”沉枭面露难色,“我不是不相信小公爷,只是小公爷这字,我又不懂医药,实在是瞧不出这药方上有些写的是什么药材,万一抓错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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