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客栈内。
陈知白站在二楼窗口,静静俯视汹涌的人群。
入目全是人头,黑压压的,挤作一团,最拥挤处,连挪动脚步都难。
他却始终面无表情,眼神中不见丝毫波动。
再等等。
火候还没到。
这是一场博弈,也是一台大戏,还有演员没到场,怎能开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人头塞满整条石羊街,人龙之长一直排到城门外,却有源源不断的人往石羊街汇聚。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最中心处,已是连转身都难,许多人呼吸困难,汗如雨下,却连呼救都难,张开嘴便再也合不拢,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不安的氛围在人群中逐渐弥漫。
求水之心逐渐演变成对陈知白的不满。
“给不给,早说啊,让我们在这儿干等!”
“我一大早就来了,等了好几个时辰,他倒好,连个面都不露。”
“气死我了!”
“早知道这样,我才踏马不来这儿受罪呢!”
“走吧走吧,别等了,人家可从来没把咱们这些街坊邻居放眼里,不会放水的。”
“对,自从激活本命文宝,就一直冷着个脸,对谁都爱答不理,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欠他几万两银子。”
“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儒修,还是两次请圣裁的天才诗人,用得着理会咱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死活?”
“那墨池水也不是凭空来的,总有水脉,他凭什么一人独占?”
“就是,要我说,至少得分咱们这些街坊邻居一些,不然,以后就不让他从咱们门前过!”
“对,不让他走咱们修的街!”
“以后都不跟他往来,看他有什么脸面赖在石羊街!”
“要我说,直接赶走得了!”
“就是,天才咋了?再天才也只是个七品童生而已,对咱们有什么用?可要是拿了那院子,咱石羊街岂不是人人大富翁?”
“这个……”
“反正他得放水!”
“对,放水!”
“放水!”
“放水!”
呼喊声一声声响起,刚开始零零散散,但很快连成一片,从吉祥客栈门口向四周蔓延,音量越来越大,越来越洪亮,形成阵阵野兽般的咆哮声,汹涌的声浪直冲吉祥客栈,震得客栈门窗簌簌颤抖。
附近有民居扛不住恐怖的声浪,轰然塌陷,卷起阵阵灰尘,厚重的灰尘随着声浪打着卷扑向吉祥客栈,宛如世界末日。
陈知白却依旧一动不动,站在窗口,直面龙卷风一般的烟尘,静静等待最后的时机。
不能早!
也不能晚!
早了,达不到效果。
晚了,会酿成大祸。
必须找准时机。
县衙内,王怀茂神情严肃,眉毛紧紧挤在一起,这局势,已经到了失控边缘,再没有动作,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而是很可能演变成可怕的乱局。
县学内刘慎思表情也极严肃,但依旧稳坐如山。
朱潮平则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鼓掌:“还差点火候,加把劲,让咱们的天才见识见识人心的险恶。”
太守府内,刘彦朝何大进和于文承严肃道:“必要时刻,及时出手,陈知白是个真正的天才,不应该早早埋没。”
何大进幽幽反问:“大人,这件事情,对陈知白而言,是劫难还是磨炼?咱们出手,是帮他还是害他?”
刺史府内,老吕捋着胡须笑道:“东翁,再有片刻就见分晓,目前看,老朽赢了。”
柳元贺微笑:“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轻言胜负?何况我等儒修都有逆天改命的手段,陈知白再弱,那也是可以请圣裁的天才。”
老吕不服气:“他能请一次,能请两次,还能一直请?事事都请圣裁?”
柳元贺再笑:“为何不能?”
老吕理直气壮地反驳:“当然不能!才华不可能无穷无尽,自有史书记载以来,包括野史在内,无人能做到事事请圣裁。”
又反问:“若陈知白的才华支持他事事请圣裁,那他与圣人何异?”
遇见事情就请圣裁,还次次成功,谁能分清他与圣人的区别?
柳元贺沉默片刻,低声道:“圣人并非无所不能。”
老吕愕然:“嗯?”
柳元贺摇摇头,遥望新宜县:“变数来了。”
新宜县,吉祥客栈门口。
一道人影飘然而至,落在吉祥客栈对面的牌坊上,身着一袭红底黑纹的长袖宽袍,头戴切云冠,面色枣红,神情威严,三绺长须飘洒在胸襟之前,四十来岁模样,气势极足。
站定,冲着吉祥客栈喝道:“童生陈知白,出来搭话!”
声如雷震,滚滚而过,瞬间压下数千百姓的呼喊声。
喝声过后,全场寂静,所有人齐刷刷抬头,注视这人。
这人冲着百姓淡淡道:“在下青云书院赵旭永,新宜县县丞张耀华师兄,奉师命前来追查陈知白误杀民女徐青青一案内情,顺便追讨师门宝物,与其他事情无关,尔等暂且稍待。”
又抬头望向吉祥客栈,淡淡道:“陈知白,出来回话!”
客栈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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