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浚心满意足地用空出的那只手捏捏慕芸萱滑嫩的脸蛋,慢条斯理道:“萱儿不气,为夫的也就安心了,天寒露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行,百里浚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心内将他狗血淋头地骂过,腰间恰被松开。
慕芸萱抓准时机,迅速推开百里浚,埋着头转身,穿过人群,风一般溜之大吉了。
小洛和墨兰未料到她逃得这样快,亦步亦趋地追赶上去,远看,主仆三人的背影皆透着些狼狈。
这出男男调情的戏码到此也算圆满落幕,看客们失了兴趣,不消片刻便自然散去,口中来回嘟囔的全是一些不靠谱的臆测。
百里浚停步未动,好似入定,长风扫起他的广袖,飘舞两下,又无力地垂了回去。
流言未散,入耳却如未闻。他只是全身心的望着人群尽头那道气急败坏的倩影,仿佛乾坤天地间,独独为她劈开这么一方天地,行人景物皆幻化为虚无,时光都悄然放慢了脚步。
云痕不明所以地瞧着百里浚唇边那抹淡笑,奇怪道:“爷,我们不走吗?夫人她……都走远了。”
“走啊。”他回答的语音说不上是欣喜多还是叹息多,却能明明白白听出其中的缱绻深情:“总归这辈子是要我追她,远近又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我就这么一路追进地府,然后生生世世赖着她就是。”
云痕挠挠头,不解他这惆怅的情绪为何突然降临,但也明白自己不该多问,便安安静静在旁陪着。
天边浮云散去,朗月疏星悬挂头顶,却因人间的歌舞升平黯淡了颜色。
繁华街市中,这句动人心扉的情话随风飘荡,最终淹没于嘈杂的人声,除了百里浚和云痕,再无人知晓。
后来的后来,百里浚再想起今日一幕,不由苦笑。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谁叫这世间情爱本就是“一颗真心空流水,万种相思皆愁叹”呢?
回到府中,已过子时。
大部分下人都已休息,唯有管家守着大门等他们回来。
前院的天竺葵开得热烈,木槿却刚刚开始冒芽,配合着今晚的夜空,是一副画里都描绘不出的美景。
曾经荒落如废宅的六皇子府,自从经过慕芸萱大刀阔斧的整顿之后,已然不复往日凋敝,彻底焕然一新。
而这些花,正是她费了最多心思想出的杰作之一。
其实种花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花往府里一栽,万一过了季节,难免变成一堆枯草,少了赏心悦目的意境。
基于此,慕芸萱经过多方考量,决定在前院和后院都种上天竺葵,木槿,蔷薇和白梅四种代表了“春夏秋冬”四个不同时令的花卉。
如此一来,便可打造出一片四季长春之景,也能为府里带来更多生机。
不过,料理花草向来都是件麻烦事,更何况,这四种花的生长习性大相径庭,想要种活,就必须付出更多的细心与耐心。
那段时间,慕芸萱几乎从不假手他人,日日亲自守在花圃,把它们当作孩子般呵护备至小心照顾。
后来,等它们好不容易扎根成活了,这些花也全都变成了她的心头宝,别说枯死了,就是伤着碰着一片叶子,她都能心疼上好半天。
若换做往常,慕芸萱出门回府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查看这些花长得好不好,水有没有浇够,肥有没有施过,杂叶有没有修剪。
但今天,她没有这个心情!
沿着长廊往后院走,途中路过烂漫花海,路过潋滟池塘,路过小桥流水。
一想到这些都是她劳心劳力置办的,慕芸萱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凭什么呀!上赶着给他做老妈子,犯贱吗!
越想胸腔那团火烧的越旺,脚下“噔噔”跨出了疾风。
百里浚在她身后,大步迈得从容,始终和她保持一段恰当的距离,却从头到尾都在沉默。
七拐八拐,总算到了隐香居。跨进红色的小门,黑夜豁然被点亮。
四面檐下一排排的灯笼,呼应着内屋明耀的烛火,映出窗纸昏黄,树影疏斜。
因是春末,枝梢梨花落得越发厉害,不过一个下午时间,树下的小几和藤椅全铺满了凋零的残瓣,和地上的落花融为一体,仿佛下了一场初雪,白得沁人心脾。
说来也奇怪,梨花对慕芸萱似乎有种独特的治愈作用,不管她心里再烦再气,只要到梨树下坐一会儿,闻闻梨花香,再浅酌一杯清茶,便烦恼尽去,舒畅无比。
今次也是,方一进院子,甘冽的梨花香扑面而来,慕芸萱深吸一口,心头顷刻如灌下一捧冰凉的泉水,愤愤郁火淡去不少。
可她仍不想与百里浚说话,便一头扎向屋里,转进内室沐浴更衣。
小洛和墨兰跟过来伺候,看着慕芸萱的脸色谁都没敢多话,只一心干好手头的事情。
脱下那身男装,刺鼻的脂粉香始终挥之不去。一闻到这个味道,慕芸萱脑中就不由浮现陈太守那副好色的嘴脸,还有那些坦胸露肩的女人把百里浚围在中间,不停献媚讨好的场景,
心中莫名一阵烦躁,反手将那件长袍丢到地上,然后缓缓步入浴桶,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浸在热水中,想借着身体的放松令自己忘记今晚不快的记忆。
哪知,泡到一半就听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挺坐起来,从头到脚呈警戒状态,全神贯注地侧耳捕捉那些细微的动静。
等确定外面人并没有打算进来后,慕芸萱以最快的速度沐浴完毕,换上一件舒适的素白深衣便走了出去。
百里浚正捧着一本书卷在灯下阅读,许是看的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慕芸萱靠近。
慕芸萱趁机瞟了一眼那本书的封皮——《治国要策》
无趣!
撇撇嘴,替自己倒一杯半温的茶,转头看到小洛和墨兰还没有换衣,便叫她们先去休息,不用伺候了。
经过倚翠楼那么一闹,慕芸萱和百里浚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小洛看在眼里,既担心又着急。
就小姐那个脾气,叫她服软是绝对不可能的,小洛真的很怕,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这两位祖宗就吵得不可开交。
墨兰却不这么认为。夫妻间的问题,只能让他们自己解决,外人插再多手也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她和小洛不过是下人身份,主子的事情,她们无权置喙,于是便拉着小洛悄悄退出去了。
房门一关,充盈烛火的室内瞬间陷入寂静。
细微的哔啵之声偶有响起,中间还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声音。
灯影飘忽跳跃,将那相对无言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昏黄朦胧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浚忽然开口,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可怜了陈大人,那个叫杏儿的姑娘不过是自视甚高了些,你何苦断人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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