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让钟倩无所适从,露出的耳尖轻微发红,在白皙的肌肤之中,漂亮得晃人眼。
陆屿白眸色渐深,不动声色地伸着手指轻蹭过她那一抹绯红,微躬身弯腰,贴合的衬衫勒出细窄的腰身。
“阿倩。”他轻唤,声线压低。
气氛多了一丝黏糊的暧昧。
结婚后他很少这般唤她,都是直接唤她‘老婆’。
此刻比起‘老婆’,‘阿倩’这两字更让钟倩面红耳赤。
丈夫身上散发的气息,极具存在感,裹着浓烈荷尔蒙,攻城略地般将她围堵拦截,她一阵心悸。
陆屿白幽幽盯着她因紧张而微抿的粉唇,腰还没下沉,性子内敛的妻子逃似的藏在被褥下,只露出毛茸茸、小小发旋儿的头顶,发丝海藻般散落。
陆屿白眼底笑意未减,手心一转,落在她头顶上眷恋轻抚。
他想起在大学的一些记忆。
她极少出现在旁人视线中,若不是他主动去找她,也许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每次与她相遇,她都会躲躲藏藏,努力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
哪怕在和他交谈的时候,她也总是低垂眼眸,只能看到小半截纤白后颈,以及遮过脸侧的长发,紧张又不知所措,像是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有一次元旦晚会。
校领导十分重视,办了一场大规模晚会,在学校礼堂里举行,陆屿白作为学生会主席,演出彩排也要去观看。
而那会儿,即便双腿尽断,只能坐轮椅的妻子钟倩,凭借着极为出色的戏曲唱腔,被现象级戏剧艺术家、严教授收为弟子。
严教授是戏曲天花板,她年纪已有六十,退休,被京都大学请到戏剧戏曲学教书。
也正因此,钟倩受到了学校众多人的议论。
这次晚会表演,压轴戏便是戏曲专业学生们的表演。
其中名额之中就有钟倩。
与他一同来礼堂的学生会成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听说钟倩是残疾人,她怎么表演啊?”
“配音呗,她两条腿都截肢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幕后配音。”
“真可惜啊,我听说她在戏曲方面天赋极高,这些年来,还没有比她高的,一开腔,就被严教授收为弟子……”
“如果她腿没事,以后肯定要继承严教授的衣钵,咱们也只能在电视里见到她,只能说造化弄人。”
几人唏嘘不已。
陆屿白漆眸透过层层大红帘幕,看向后台。
坐轮椅上的少女鸦羽长发半绾起垂过右肩,冬月穿一身单薄素色戏服,随着她细腻动人、韵味丰厚的唱腔缓缓响起,两截水袖一抛一落,细白指尖晕着一点粉。
“架上累累悬瓜果,
风吹稻海荡金波,
夜静犹闻人笑语,
到底人间欢乐多。”
沉浸在角色之中,平日怯生与木讷荡然无存,稠丽的眉眼变得生动、鲜活,唇角牵起淡淡弧度,清而不寒,犹如寒雪消融的春山湖。
无人看到这一幕,唯有陆屿白将这些藏入眼底。
……
那场晚会顺利完成,表演让台下校领导掌声不断,表扬了每一个表演者。
唯独没有表扬最后一场压轴,委婉清亮唱腔让人沉浸其中的钟倩。
她是配音,在后台唱完全程。
而站在舞台上的表演者连麦都没开。
陆屿白提前离场,礼堂外冷雨淅淅沥沥,天空灰暗,雨点子被风吹到屋檐下,砸在地面洇出水痕。
他看到不愿给人添麻烦的钟倩坐着轮椅从后门离开,又被雨拦在了屋檐底下。
她倍受冷待,功劳被全占,舞台下看这场戏剧表演的观众无人知道她的姓名……旁人经历这些,都会愤愤不平。
但陆屿白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不甘。
上了戏妆的眉眼安静如雪山薄云,眼尾添了一抹靡丽的脂粉,眸底漾着盈盈水色。
她向着屋檐外,努力伸着细白手指,去触碰裹着雨丝的凉风……
宛若生长在荒漠之中的纯白茉莉,略显枯萎,努力汲取水分。
她眼底充满生机。
双腿截断,失去戏剧梦想,遭遇诸多不幸的钟倩,仍然想要努力活下去。
陆屿白难以形容那一幕给他印象有多深。
他那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停在她轮椅一旁,打搅了这份平静与美好。
“为什么待在这里?”陆屿白不急不缓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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