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怕黑?
胡桃看了一眼太宰治伸来的掌心,又抬起头,对上一张比隔壁的邻家少年,更纯真无害的笑脸。
两秒后——
“没问题,这好办!”
胡桃爽快地点头。
她伸出右手,但不是去牵太宰治,而是指尖在空气轻轻一抓。下一秒,一柄古朴的白缨长枪凭空出现。
前端由胡桃握着,另一端贴心地横起,被胡桃往太宰治的掌心轻轻一搭。
“喏,抓着吧,效果是一样的。”
“有诗言道,白缨猎猎,势如流星!你看这枪身,比你的脑壳儿都亮!”
胡桃声情并茂地介绍道。
末了,她还不忘了眨巴一下眼睛,期待地看向某个怕黑的客户,
“怎么样?这下是不是不怕了?感觉安心了许多?”
太宰治:“……”
是啊,确实安心多了,就是掌心有点冷。
另外,他合理怀疑这枪有意识——
它扎人!
一番和谐友善的交流后,鬼魂的休憩之地已近在眼前。
在进入「边界」前,本着往生堂向来贴心的人道主义精神,胡桃还是转过头,特别叮嘱了一句,
“约翰,一会儿你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千万不要理会知道吗?本堂主可不想刚一进去,就替你清理记忆,怪麻烦的。”
“放心吧,胡堂主。”
某个前黑手党干部,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但那双写满了兴奋的鸢色瞳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放心的样子。
更不用说,还有接下来这一连串可疑的发言。
“边界、黄泉、地狱……啊,真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向往之地啊!莫非还能见到传闻中的三途川,被阴差五花大绑,下油锅炸死~”
最后那个‘死’字,不仅活力满满,还很神奇地往上凹了一下,冒出一个荡漾的波浪号。
胡桃:“……”
是错觉吗,这位客户的画风,好像突然奇怪了起来。
不过嘛——
胡桃瞅了一眼太宰治。
下一秒,她像是想到什么,不仅没出言打击某个家伙的积极性,反而‘嘿’地笑了笑,跟着弯起眼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小恶魔表情。
太宰治:“?”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胡堂主……”
太宰治默默收敛起笑容,刚准备开口询问,下一秒,他就感觉手中的白缨枪被用力一拽,堂主小姐欢快的声音跟着传来——
“走啰,出发!”
太宰治:“!!”
哗啦——
几乎是皮肤沾染上雾气的瞬间,太宰治感觉自己像被一团冰冷的液体裹住。整个人仿佛被投入深不见底的灰河,熟悉的溺水感跟着蔓延而上。
视线被雾气遮蔽,窒息般的压力下,连意识都跟着一点点涣散。
唯独他手中握住的白缨枪……
【回神!约翰——!】
胡桃的这一声清喝如惊蛰的春雷,在太宰治脑中轰然炸开!
即使只是假名,但其中蕴含的力量,也足以让太宰治的思绪一清。刹那间,包围在他周身的雾气尽数散去,视线重新恢复清明。
他转过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白缨枪,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纤细的五指,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
由于太过用力,胡桃的手背绷起,能清晰地看到少女白皙的皮肤下脆弱的青筋。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抓着自己的手上。
停顿片刻后,他循着力道抬起眼,对上胡桃侧目望来的眼睛。
此刻,少女的眼中映着「边界」的微光,衬得那双梅花瞳眸如赤色的玛瑙,泛着温润的光泽,异常晶亮漂亮。
“清醒过来了?”
胡桃仔细盯着太宰治的眼睛。
在见到其中恢复的神采后,她才松开握着太宰治手腕的手指。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就在少女的嗓音响起的刹那,属于「边界」的声音顿时如海浪袭来,尽数涌入太宰治的耳中。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老当益壮的嚷嚷。
“——欸,吃!”
“吃、吃你个鬼啊!这里明显该走车,然后直接跳马!”
“跳跳跳,我看你长得就像头跳马,这局就该先按兵不动,看他怎么出!”
「边界」一角
几个老头老太太围在一棵树下,周围桌椅石凳一应俱全。
他们的桌面上摆着一副象棋,双方棋手在老人们的指挥下你来我往,对弈得无比热闹,颇有公园神秘老人,集体教你下象棋的即视感。
如果这还不算完——
“啊咿呀呀——”
伴随着一声清嗓,一句豪迈的唱腔顿时横空出世。
“将军~桥上~一声吼~~喝得那彗星~也倒流流流~”(1)
只见穿着蓝色病号服的年轻女子站在拱桥边,手里捏着兰花,唱得那叫一个气沉丹田,豪气如云。
当然,只要不看她隔壁,正蹲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刀疤脸壮汉,穿着可爱的小熊围裙,一边给路过的小孩烤香肠,一边编花环就更好了。
如果这还不算最违和的。
太宰治往前远眺,发现「边界」河岸的尽头,整齐地站着另一队老头老太太。
他们旁边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盲人老头,众人在二胡的伴奏下踏步,深情地摇着花手,翩翩起舞。
那场面怎么看怎么魔性,让人由衷地想抬手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早上没睡醒。
太宰治:“……”
说好的阴森恐怖,闲人勿进的「边界」呢!
这不就隔壁小区楼下的公园吗?!
这一刻,某个前黑手党干部,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受到了一万点冲击。
恍惚中,他甚至听到了梦想中的‘死后世界’哐当一声,碎成一千片的清脆动静。
“……胡堂主。”
太宰治微笑地转头,和某个同样笑嘻嘻的堂主小姐四目相对。
一时间,场面安静极了。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什么话都在这笑容里。
“嘿嘿,本堂主可没说,「边界」是什么阎罗地狱哦。”
胡桃双手叉腰,背后仿佛长出了小恶魔的尾巴,在空中得意地一甩一甩。
堂主小姐笑容可爱,振振有词,
“约翰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所谓「边界」呢,其实就是距离【死】最近的地方,暂时不愿离去的魂灵会在此处歇脚。”
“简单来说,它就是一个休息站。至于什么时候真正离开,又会滞留多久,全凭魂灵对生者世界还剩多少强烈的留恋,往生堂不会干涉。”
虽然更多时候,这一点,恐怕连魂灵自己也控制不了,说不清道不明。
【对生者世界的留恋。】
在听到这一句时,太宰治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种近乎直觉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
胡桃的声音继续传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压低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点危险,
“他们都乖乖地在‘该在的地方’,没有四处乱跑,到处吓人。”
“好了,科普到此为止。约翰,去找你的友人吧。”
胡桃扬声说道。
太宰治转过头,视线落在了那些或是来往匆匆,或是有说有笑的幽魂方向。
分明已经身处目的地,但太宰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即将友人重逢的激动喜悦。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边界」的一花一草。
少年的神情静默,鸢瞳沉静。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表情,胡桃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放轻了一点语调,
“放心吧,这里虽然幽魂无数,时间流速却不快。只要你的友人没有完全离开,他就一定在这里。”
“本堂主向你保证,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回来为止。”
……
………………
太宰治离开了。
胡桃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太宰治走远的背影。
随后,她长长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了另一处,那些鬼童们聚集的方向。
竹本桃香和竹本凉太也在其中。
作为年龄最大的那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主动承担起‘带队老师’的工作。跟哄幼稚园小朋友过马路一样,她领着一队幼崽,叽叽喳喳地往‘起始和安息之地’走去。
中途的幽魂老人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幕,眼含祝福。
偶尔有几个年轻幽魂停下来,神奇地从怀里掏出一些小吃食,或是漂亮的花环递给这些年幼的孩子们。
这是好事。
把前往‘起始与安息之地’当做春游,毫无遗憾,快乐前行。
小娃娃都懂的道理,反而是他们这些大人想不通,整天徘徊在「边界」。
哎呀,不如小朋友,不如小朋友啰。
一些魂灵自嘲地笑笑,目送的眼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落寞。
‘春游’队伍的前方,竹本凉太牵着竹本桃香的手,姐弟并肩而行。
热闹的谈话中,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凉太活泼的嗓音,跟自家姐姐介绍自己的小伙伴。
“姐姐,姐姐,这是木木,这是阿和,我们在小房子的时候……”
竹本桃香逐一点头致意,很感谢他们对幼弟的照顾。
行动间,一道金色的金属光泽在竹本桃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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