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人小鬼大。”沈淳点了点沈望的额头,沈望露出一个羞涩的笑,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是个瞎子,知道所有人都和自己不一样。
他问过e国幼儿园的老师“blue”是什么意思,老师磕磕绊绊解释不出来,只能说那是天空的颜色。
可他也不知道天空是什么颜色,更不知道什么是颜色,他所见之处一片漆黑,每天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注意周围,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受伤或迷路。
而且沈望也没有爸爸,所有小朋友都有爸爸,被打了被骂了都是爸爸出面解决。可他不能,因为妈妈很忙,要赚钱养家。
钱是什么呢,就是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甚至没有家住。很可怕,妈妈也说,穷是最可怕的。
所以他体谅妈妈,也知道自己本身就容易给妈妈惹麻烦,在幼儿园就从来不会惹是生非。但e国的小孩都很早熟,都觉得他是外来者,和他们长得不一样,天天来逗他。
虽然他很不喜欢那里,但如果妈妈不带他走,他也会学着慢慢适应。
好在妈妈看得懂他,告诉他华国才是他的家,告诉他华国的小孩和他长得一样,而且他读的学校里面也会有很多和他一样不那么完美的孩子,但那些孩子和他都是特殊的,不是残缺的,都有独一无二的魅力。
沈望很期盼新生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妈妈对这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奇怪的排斥,有时候又像怀念,他还小,再聪明也不懂这么多,也不敢瞎问。
“妈妈,我想听风声。”
沈淳没有疑惑,因为这是她教会沈望的。但邱铭丞不太理解,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被风吹乱头发的小孩儿,问:“为什么喜欢听风声?”
“因为哪里都有空气,空气在流动,流动得快了就有风声,妈妈说古代有人可以听风辩位,虽然我不能学到那么厉害,但是我已经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人的身高体重了。”
这一席话说下来逻辑清晰井井有条,恐怕就连小学年纪的小孩儿都要在心里过几遍才能流畅说下来。邱铭丞忍不住赞叹他是个小天才,沈望虽然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虚荣”,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悄悄翘起来。
沈淳乐得看他自信,多揉了好几下他的小脑袋:“妈妈没有骗你吧。”
“骗什么?”邱铭丞好奇道。
沈望一撅嘴,不告诉他,回应道:“没有!”
妈妈说得很对,沈望想,上帝为他关上了看这个世界的门,但打开了他心灵之眼的窗户,他可以用心看这个世界,这是其他人学不会的道理。
就算没有爸爸,看不见这个世界,但他有全世界最爱他的妈妈,有优渥的物质条件,别人不会的题他也都会,所以他其实很棒,不需要钱羡慕任何人,也不需要看轻自己。
这是妈妈教给他的道理,他也用心铭记。
“听说了吗,望安大大要回国开签售会了,第一场就是我们s市!作为五年书粉,我明天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去看她本人。”清秀的少女捧着脸激动不已。
她的朋友却嗤之以鼻:“望安又不是帅哥,是个姐姐,你那么兴奋干嘛。”
第三个姑娘听说着,又看了几眼手上的小说,叹道:“不过她的小说是真的很好看,虽然看似平淡无波,但时常批判现实,内涵那些‘人上人’,主张男女平权,但文笔很好,文不加点字字珠玑,真的很厉害。”
望安,望安。
其实沈淳一开始想这个笔名,只是希望沈望平安快乐,最多再希望举国上下千千万万家灯火阑珊。可在读者的千万种解读来,就成了希望国泰民安。
莫须有的名声她不在乎,也做过澄清,但人人都觉得是她太谦虚。
她曾在书中内涵贪官是下水道的老鼠,还写过“什么时候爷们变成夸人的词,而娘们却成了侮辱、谩骂的词”这种明示的字句。她从前少年时的满腔志气,终于在度过了最艰难的生死关头后挥发出来。
沈淳听着她们的夸赞,嘴角没忍住露出了笑来。
签售会的工作无疑是巨大的,她不想露脸,全程戴了口罩和墨镜,但露出的白皙手指并非如粉丝所想干干净净十指不沾阳春水,反而有着并不好看的茧子、疤痕。
有的是从前用功学习留下的,有些是后来做家务留下的。沈淳早已经不记得了。
最令人称奇的还是她身边那个乖巧坐着,带着小口罩小帽子只露出一点尖尖下巴的男孩,有人拿棒棒糖,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无视。
“抱歉,我儿子有先天性视力障碍,看不见。”即便对方看不见,沈淳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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