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右侍郎苏怀永是云州人,父亲只是云州一个小小的官吏,但他青出于蓝胜于蓝,秀才、举人、进士、翰林院学士、礼部中侍郎……一路升到礼部右侍郎,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女儿。
眼看马上就要四十岁了,还是满府的儿子。
他是真想要个女儿啊,想不到隔年妻子鲍氏就有了身孕,他一边惊喜一边担心妻子:“年纪这么大有了身子,会不会有危险?”
“知道有危险你还让我怀孕?”鲍氏呛一句。
苏怀永立马赔不是。
鲍氏白了他一眼。
苏怀永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你还能回京吗?”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将父母接到京城苏府住,可父母住了几年,这也不舒服,那也不得劲儿,都想回老家。
他没办法,就依了父母。
父母一到云州,什么病症都好了。
他只得每年亲自或者让孩子们回云州探望二老。
今年他带着妻儿一起回来,不曾想鲍氏就诊出了有孕。
若是一路颠簸回京,他担心鲍氏身子吃不消。
鲍氏摸着肚子,道:“要不,你们回京吧,我等孩子出生了再回。”
苏怀永和鲍氏感情甚笃,十分不舍。
“万一我这次怀的是女儿呢?”鲍氏道。
苏怀永一听就道:“那你在这儿好好养胎,不要挂念府上。”
鲍氏点点头。
苏怀永带着儿子们依依不舍地回到京城,三天两头往云州送信,八个月后,收到云州来的书信,说是鲍氏生了个女儿。
他喜极而泣,当即就向庆隆帝告假,要回云州。
庆隆帝道:“苏爱卿,你可是礼部侍郎。”
“皇上,臣兢兢业业,从未越矩啊,臣就是想要去看看臣唯一的女儿啊。”苏怀永虽任职礼部,每次的典章、祭祀、皇室婚丧之礼等等,他都能做到纤毫不错,但他内心里是个跳脱的。
他认为一切章法,皆为人而存在,无须约束自己。
是以,他是个懂礼、知礼、守礼却不死板的人。
庆隆帝也就是欣赏他这一点,所以对他格外看重,无奈地道:“朕允了,你速回。”
苏怀永回府换了官服,一刻也不耽误,骑着马儿,带着护院,便快马加鞭地回到云州,匆匆拜了父母,赶紧跑到鲍氏跟前。
鲍氏还在坐月子,身边躺着出生二十日的女儿苏清芷。
苏怀永询问之后,很熟练地抱起小女儿,看一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小,这么红?”
鲍氏叹息一声道:“大夫说,她身子弱。”
苏怀永心里一惊:“那怎么办?”
鲍氏忧心道:“先养着看看。”
苏怀永担心的不得了,为了女儿能够活下来,他只得让鲍氏和女儿母女二人继续留在云州。
一年又一年。
苏清芷长到四岁,虽然身子弱、胆子小、声音轻,但白净清秀,香香软软的,很是好看。
苏怀永喜欢得不得了,每回云州,都抱着女儿不松手,几个儿子也是争着抢着抱。
这次一起去集市上看花灯,他们又争抢起来,苏清芷烦极了,趁着他们不注意,溜到一旁。
忽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一下将她抱起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不到爹爹和兄长了。
她害怕地唔唔叫着,眼泪一直不停地流。
“大兄弟,这小女娃哭什么呀?”一个老汉见状问。
抱着苏清芷的男人闻言突然有些慌乱,他想快速离开,可是这儿的人特别多,他根本快不了。
这时候一个老妇人又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男人更加慌乱,抱着孩子要走。
“这肯定不是他的孩子!”一个妇人果断道。
“不会是拐孩子的吧?”一个小胖孩牵着家人的手问。
一个大汉立马拦住男人的去路:“不许走!”
男人本来就是做坏事,忽然被这么多人指认,一下急了,抱紧苏清芷,转身就想逃。
“站住。”大汉抓住男人的胳膊。
男人一只手搂紧苏清芷,另一只捂着苏清芷的手松开,挥向大汉:“别多管闲事!”
苏清芷本就胆子小,嘴巴自由了,还是吓的不知道说话,只会哇哇哭。
“妹妹,他是拐小孩子的吧?”小胖孩大声问。
苏清芷闻言本能地点头。
“还真是拐小孩的!”老汉喊道。
“丧了心的!”老妇人一下生气了,扬起拐杖就咚咚往男人头上敲:“让你拐小孩!让你拐小孩!我让你拐小孩!”
男人疼的嗷嗷叫。
妇人趁机把苏清芷从男人怀里抢过来。
小胖孩也冲上咬男人。
几个老老少少的人,把男人压在了地上。
“清芷!”苏怀永和几个儿子带着护院跑过来。
“爹爹。”苏清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妇人劈头盖脸地就骂苏怀永:“你当爹的是怎么带孩子的?这么多人看不好一个女娃娃?平时都是吃白饭的吗?知不知道女娃娃差点就被拐子抱走了。”
苏怀永也是和儿子争女儿来着,争着争着就粗了心了。
护院护习惯了保护大人,想不到苏清芷那么小的一娃,一眨眼就不见了,都蔫头耷脑地听训。
苏怀永悔的肠子都青了,连连向妇人认错。
“男人就不能靠得住一些吗?”妇人不悦。
“是是是,大姐说得是。”苏怀永态度极其好。
妇人也知道有时候大人眼睛都绑着小孩子身上,也免不了磕着碰着的,眼前的这位父亲,不像是忽视孩子的,她语气便软了些:“长点心吧你。”
“是是是。”苏怀永连声应。
妇人这才把苏清芷递给苏怀永。
苏怀永一把将苏清芷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连连说着对不起后,望向地上的男人:“来人,把他抓起来,送到衙门,好好审问,看他到底犯了多少事儿 ,有多少同党!”
“是。”护院把男人拉了起来。
苏怀永抱着苏清芷挨个向妇人、老妇人、老汉、大汉和小胖孩子等人感谢,要不是他们出手,苏清芷可能已经不知道去向了。
他想想都后怕,忙命人送上厚礼。
妇人等人都不要。
苏清芷一直在苏怀永的怀里,看着妇人、老妇人、老汉、大汉和小胖孩子。
他们长得普通,穿着普通,说话也是普普通通,但他们有最不普通的热心、善心和勇敢之心,所以她才能从拐子手里逃脱。
她一直记得这些人,一直心存感激,暗暗想着,她长大之后,也要做这样的人。
于是她回到府里之后,就嚷嚷着要去好事儿,于是苏老夫人和鲍氏便施粥、捐银子、捐衣裳等等,去帮助一些妇人、老妇人、大汉和小胖孩子等等。
就这样长到了十一岁,她不但独自做这些事情,还添加一项义诊。
“清芷,你爹升官啦!”苏老夫人拿着信来找苏清芷。
苏清芷赶紧放下捣药杵,去扶苏老夫人:“祖母,爹爹升了什么官?”
“升为礼部尚书了啊。”苏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
苏清芷也为爹爹开心。
“他说他以后会更忙了,今年都不一定回来看我们,他和你娘亲、哥哥们特别想你,想你去京城。”鲍氏在云州待到苏清芷满六岁,实在担心京中的情况,便将苏清芷托付给了苏老夫人和苏老爷子,每月写信回来,每年亲自回来看苏清芷。
苏清芷虽然不想去京城,但她也想爹爹娘亲和哥哥们。
苏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你如今身子骨也好了,可以去京城了,不如先去京城,回头我和你祖父去看你们,再在那边住几年。”
苏清芷道:“你和祖父不喜欢京城啊。”
“可我们喜欢你呀。”苏老夫人喜欢极了这个胆小、懂事却又乐于助人的小孙女,以后肯定会去京城看她。
苏清芷问:“那我就去京城?”
“去去去,去到那里也是可以帮助别人的。”苏老夫人道。
苏清芷便答应了。
没多久几个哥哥亲自来接。
苏清芷早就从父母和哥哥口中了解过京城,可到了京城,还是觉得京城十分繁华,就是有些干燥,好在她如今身子好了,适应了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苏怀永和鲍氏高兴得不得了。
苏清芷说想出府做善事。
苏怀永立刻答应。
鲍氏道:“你也要答应娘亲一件事。”
“什么事?”苏清芷问。
鲍氏道:“要跟着娘亲学习京中规矩,要参加一些宴会。”
可以学规矩,但是参加宴会……苏清芷犹豫了。
鲍氏拉着她的手道:“不要担心,娘亲一直陪着你的。”
京中贵妇贵女们闲来无事,就是爱摆些宴会,有的是打发时间,有的是附庸风雅,有的是想要结交权贵,有的是想要牵线拉媒。
总之,隔三差五都有宴会。
苏清芷作为礼部尚书的女儿,理应去这些场合,她也没有抗拒,便答应了。
只是她跟着鲍氏去参加宴会时,礼数做到之后,就会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不争不抢的。
宴会一结束,她赶紧就回去,准备次日去慈幼庄带孩子、去施粥捐衣裳或者去医馆义诊等等。
她的日子过得也挺自在的,转眼就到了十五岁,父母开始操心她的婚事。
“今日我们去定南王府,穿好看一些。”鲍氏道。
“为什么要穿好看一些?”苏清芷不解地问。
“晋阳郡主喜欢小姑娘漂漂亮亮的。”鲍氏道。
苏清芷却还是喜欢清雅一些的。
“太素了。”鲍氏道。
“可我喜欢。”苏清芷胆小却有主见。
鲍氏看着女儿干净清秀的模样,越看越好看,也确实适合清雅的衣裳,便没有勉强,带着她来到定南王府。
苏清芷这次和往常一样,把礼数做到了之后,就想着一会儿找个角落待着,要么看花,要么看草,要么看地上的小虫子,思考它们是些什么东西,该怎么入药。
可鲍氏却拉着她到处见人。
苏清芷后知后觉这次宴会上,多了许许多多的公子姑娘,都和自己年纪相仿,她终于明白这是一场公子姑娘相看宴。
她正是少女时期,偶尔也会想一想自己的另一半,可是忽然就这样要相看夫婿了,她顿时害羞的脸颊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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