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知不是郝仁和伍瑛娘亲生的,这一点山上人人皆知,也从没想过要瞒着孩子。
苏知知的生母在怀孕时伤了身子,生下孩子后便去了。
她生前给女儿取名苏知。
望她将来知人心,辨善恶,不为人间浮云遮眼。
可大家后来都叫“知知”叫得很顺口。
伍瑛娘常对苏知知说:
“你娘亲在天上护佑着你,你日日开心,她也会开心。”
薛澈听得苏知知如此解释,心里像被笔尖戳破了个口子,凉风呼呼地往里灌。
自幼丧母是他心中之痛,极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
薛澈懊悔自己不该提及苏知知的痛楚,谁料苏知知下一刻就洋洋得意道:
“我娘说我是她和爹的心肝宝贝。”
“我天上有个娘,地上还有个娘,厉害吧?这可不是谁都有的。”
苏知知眉梢飞舞,眼中的骄傲并非作假。
薛澈心里的小口子像似被糊了层泥,什么酸楚之情都被封住了:
“是……你厉害。”
苏知知扬着小脑袋:
“你做我小弟,这样你就也厉害了。”
“不好。”
“哼,那你明天别来。”
薛澈认真道:“明天我不来了,我们都要去学堂。”
“不去!不想去!”
苏知知单手抱头,仰天长啸~~~~~
翌日。
苏知知嘴上嗷嗷着不想念书,但还是照旧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去学堂。
学堂在良民村的最北侧,方方正正的一间屋子,坐北朝南。
正值春日,门外开了一一圈圈的野花,姹紫嫣红,远看着像一座陷在花丛中的房子。
学堂里平常只有三人:秦老头、苏知知还有孔武。
孔武虽然已经十六岁,但幼时没念书识字,因此来学堂里学识字。
他说不了话,简单一点的事情可以靠手比划,复杂的就必须写字了。
秦老头像只胡子花白的山羊,苏知知像只灵动的小兔,孔武看似只体格壮大的黑熊。
三人坐在学堂里,既喜感又和谐。
由于今日要添一位新学生,师生三人态度都很郑重,来得比平日早。
孔武最早到,把学堂里打扫了一遍,特意将桌子擦得一尘不染。
秦老头第二个到,把给薛澈的笔墨纸张铺在桌面上。
随后,苏知知进来了:“秦夫子早!”
在学堂外的时候,她喊“秦爷爷”,但是在学堂内,她要称呼“秦夫子”。
她右手里拿着紫色的野花和一块透亮的石头。
野花放进陶瓶里做装饰,石头是捡来送给薛澈当镇纸的。
安排好一切,薛澈刚好也到了。
薛澈向来是个勤学自律的孩子,第一日来新学堂,来得很早。
可他来了一看,自己竟然是最晚到的。
“秦夫子,恕学生来晚了。”
秦老头摆手,忍住到了嘴边的哈欠:
“时辰尚早。”
苏知知指着自己旁边的空桌子:
“阿澈,你的位置在这!”
苏知知和薛澈的桌子并排,中间隔一条过道。
孔武坐在二人后边,他一人得占两张桌子。
薛澈走过去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的物件,对秦夫子、苏知知还有孔武一一道谢。
学堂里。
夫子少了耳朵,孔武缺了舌头,知知断了手臂。
地上的席子磨损了边,连窗边陶瓶里的花都缺了片花瓣。
清风拂进。
花瓣摇曳,纸页作响。
薛澈作为唯一完整的生物,坐在其中,居然有些格格不入的尴尬。
数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幕,笑容清浅如霜。
那一室屋宇下,根本没有谁是完整的。
……
日头渐渐地爬上屋檐。
今日学得几个字是“蚩尤”、“轩辕”。
孔武虽然年长,但在看书识字方面少了些悟性。写了半天,还是会要么忘了一横,要么少了一竖。
他右手抓笔,左手直挠后脑勺。
秦老头也不催他,让他耐心慢慢练。
苏知知学得很快,练了几次后,就能写得很端正漂亮了。
至于薛澈,早已学过这几个字,写字的时候只当温习。
秦老头见苏知知和薛澈已经掌握了,便问:
“你们可知轩辕黄帝?”
苏知知举手:“我知道,夫子之前讲过,灭蚩尤的那个。”
薛澈站起身答:“是上古之君,垂衣裳而治天下。”
秦老头看向薛澈,摸着胡子笑:
“那你可知黄帝为何能够垂衣裳而治天下?”
薛澈回忆着在长安时夫子教过的知识:
“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1。善政无为,故而为天下民心之所向。”
苏知知像听传奇故事一般:“这么神奇?”
秦老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走到学堂最后的书架边抽出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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