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容自然知晓面前之人轻易得罪不得。

    雍朝崇尚佛教,静安寺又是万寺之首,声望极高。

    这位镜明大师,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有慧根。

    九岁便熟读经义,能与住持对答,十二岁便能开坛讲经,惠泽信徒。

    在《娇宠》这本书中,镜明顺利地继承了住持的衣钵,被奉为国师,信徒遍布四海。

    在谢映容原本的计划中,她是打算用几千年文化遗留下的那些佛偈名语,震撼这位镜明大师,好好刷一番好感度,借着镜明的声望,给自己镀镀光的。

    可眼下,她已经无暇顾忌那么多了。

    这个机会太难得,谢映容不想错过。

    至于镜明大师的解释,谢映容并未相信。

    她清楚地明白谢惜棠是这本书的女主,女主光环重,引得这位大德为她说些好话也不稀奇。

    谢惜棠狼狈的外形、裙上的血迹以及支支吾吾的表现都不是一句祈福念经能够解释得了的。

    今夜冒犯了镜明大师,往后还有机会补救;但要是轻轻纵过了谢惜棠,下一次的良机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了。

    在听了谢映容的质问后,镜明大师并没有立即作答,只是用那双清冽的凤眸看了谢惜棠一眼,垂首,又念了声佛号。

    如此表现让秦氏母女二人心中大定。

    秦氏松了一口气,开口道:“镜明大师的话,我自然是无有不信的,只是棠儿,母亲不明白,为何你白日里不祈福,偏偏要等到深夜?还非要避开婢女?”

    “母亲听到你失踪的消息,登时心都要吓掉了,生怕你有个万一,届时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有何颜面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惜棠顶着众人或怀疑、或责备的眸光,愧疚地低下了头,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纤弱的肩膀发着抖,声音呜咽。

    “我来此处是为了祭拜亡母。”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连秦氏的面皮都一时僵住了。

    她暗自恼恨,这小蹄子果真是个有心计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叫别人猜测她这个继母面善心狠,吓得原配子女连祭拜母亲都不敢?

    她多年来经营的好名声只怕要被这小贱人毁于一旦!

    秦氏正要解释,谢惜棠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双手巴巴地扯着她的衣袖,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这段时日以来,我常常梦到娘亲,她瘦削了许多,总是在垂泪。我担忧她在地下过得不好,想着静安寺福泽深厚,菩萨佛祖定然灵验,这才动了心思,为她在此处祝祷祈福。”

    她侧过身子,众人这才望见搁置在长条桌案上的香炉,几柱线香已经燃了大半,显然是烧了好些时候了,这谢小姐所说的念经祈福的确不虚。

    众人望向秦氏的眼神就不那么对劲了,尤其是方才夸过秦氏的那几位宗妇,脸色更是复杂难言。

    秦氏心神微乱,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太妙,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形势不允许她就此罢手,只好硬着头皮,强撑着露出一个笑。

    “你这孩子,何必这般藏着掖着?我向来疼你,你若同我坦白说了,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谢惜棠红着眼眶,仰起一张满是湿意的小脸,孺慕道:

    “母亲自然是疼我的,只是棠儿也敬重母亲,怕母亲多思,不想教母亲伤心。棠儿愚钝,自以为偷偷祭拜亡母,是两全的好法子,谁料不仅让母亲挂心,还惊扰了夫人们,棠儿实在是有罪,该当责罚。”

    如此赤诚的孝心,又有谁真的能狠下心去责怪她呢?

    在场的命妇们皆生了子女,做母亲的,不就是盼着孩子们懂事孝敬、承欢膝下吗?

    那点儿被扰了好眠的恼意早就烟消云散,如今再看谢惜棠,那是越看越可心。

    谢映容牙都快要咬碎了,藏在袍袖下的手指不甘心地攥成拳头,声音里都带了两分咄咄:“那长姐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婢女说她喝下了药,既然喝下,又怎会安然无事?

    这血迹定然是被人破瓜时留下的!

    伯爵夫人微微皱眉,她也是自幼丧母,方才谢惜棠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情肠,让她对谢惜棠满是怜惜。

    再看谢映容便觉得不对味了。

    之前还一副关怀长姐的做派,可细细品味,却满是诱导,如今事情已明,又抓着血迹不放。

    若是真心关怀,此刻当大事化小,扶着长姐回去休息才是,又怎会跳出来作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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