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的表彰大会结束，在最后，李如海照例上台，发表演讲，时不时提一嘴这间学校的高中部，教学质量之高，学习氛围之好……会对初中部的学生优先录取。
还没有到晚自习结束的时间，老师指挥着学生们回到教室，进行自习。
今晚仍然没有星星，荒芜的天空上只有一轮模糊的月，是常遇春所看不见的。在他看来，大地更像是天空，那随处可见的路灯，拼成了只有儿时在老家院子里才能看到的星河，那来来往往的人，捏造了几朵变化莫测的云，好像……就差一轮月亮，比天上那轮更美的月亮。
常遇春的步伐很慢，他与她擦肩而过。
晚风月色又一筐，皆不及她半分模样。可男孩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仍是慢悠悠地往前走，他没有看到她，就像没有看见天上的那模糊的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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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没有回班，而是到了二楼办公室，他坐在窗边，打开电脑。
“在这玩游戏？”一个庞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
常遇春察觉到身前的阴影时不由得颤了颤，如虎在侧，那个声音属于朱岳城，他的化学老师，仅仅才开学一个多月，其凶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一方面是因为化学老师人手短缺，所以总共十个班他一个人就教了四个，另一方面，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严格和硕大的体型所构成的泰山压顶般的气场，这气场不针对任何一人，是无差别的。
虽然凶名在外，但并没有多少学生在私下对他表达过厌恶，顶多就是吐槽一下，我那时将其原因归结为对他的害怕，但随着日子久了，再仔细想来，有了不同的看法。回忆回忆自己与他相处的时光，他也只不过是严了一些，并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单从教师这个职业来说，他的工作向来完成得非常好，这是某几位所不能及的。
“在做训练。”声音像是被倒出来的，语速非常之快。
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啥？”朱岳城在桌上的影子大了些，“你刚刚咕噜了些啥？”
“我”常遇春整理了整理情绪，挤牙膏一样地缓缓道：“在做治疗训练。”
“没去报告厅？”
“去了，刚回来。”
“去不去的没啥区别，反正又不上台。”说完，朱岳城便笑了起来，声音很浑厚，像电视上的男低音。
常遇春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于是干脆不保持沉默了，朱岳城他总是这样，说话时嘴像喝过毒似的，句句诛心，更难受的是他说的那些话细究一下都挺对，你还无从反驳。
朱岳城笑了几声便离开了，留下常遇春独自伤神，其实在报告厅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悲伤涌上心头。
常遇春看着屏幕，思绪飘来飘去，。
飘着飘飘着，飘到了报告厅，“请级部前十上台领奖，常遇春，亓紫曦……”
现实中的常遇春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把他从美梦里撤回，他看了看周围，无人在意，他松了口气，幸好没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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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断流失，办公室里的老师相继离开，就像往常一样，在最后一个老师叮嘱常遇春走的时候要关灯后，只剩下了常遇春一人。
常遇春倚在靠背上盯着屏幕，心里头算着自己的分数，不算还好，一算常遇春的气焰顿时小了一截，亓紫曦哪一科都比自己高，尤其是英语，高了将近四十分。别的都好说，常遇春觉得自己完全有上升空间，但是英语……难如登天。记得刚接触英语时有一篇课文，就两句话，“good morning bird”“good morning sam”他坐在点读机前坐了一晚上，硬是没记住。往日里常遇春八点就上床睡觉了，迟一些的时候顶多八点半，可那一夜九点多了屋子里还亮着灯，被到客厅里接水的冯程程注意到了想到这里，常遇春表情古怪地捂了下额头，最后发生了啥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当时自己见到了走进屋里的冯程程，憋屈再难压制，张大了嘴哭得声嘶力竭，而冯程程常遇春摁住鼠标的手微微用力，她听了自己的解释之后居然在笑，她居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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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瞬间充斥了教学楼的打闹声，风一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才几个呼吸，声音就消失了。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几百的学生，竟总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教学楼。
常遇春合上电脑，关上灯，轻轻闭上了门。
喧闹落幕后的走廊格外寂静，墨沿着走廊向前延伸，夜晚以走廊为起点向外展开，脚步声在走廊里弹来弹去，幽灵没有幽灵。
常遇春走到二班后门，正要进去，忽然，身后传来
“啊！”
常遇春只觉得那阵声音似一把利剑，从左耳朵刺进去，从右耳朵刺出来，构成大脑的神经纤维被瞬间切断。
在愣神之际，一个身影从角落处的阴影里走出来，直逼跌倒在地上的常遇春。
常遇春下意识地向后面退了退了，撞倒了墙壁。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人形物种从二班后门探了出来，与常遇春近在咫尺，他抬头望去，教室里的灯光在她脸上一寸寸地蔓延，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只眼。
时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虽迟必到的金手指，没有催人眼泪的走马灯，只有三道身影，和死一样的寂静。
经过了短暂的对视，三方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常遇春咽下了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脏，缓缓起身。
“呃——对不起呀，那个啥，我刚刚声音好像有点大了，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的。”是常遇春原先班的同学，叫秦伟冉，现在在四班，他正指着一旁狼狈的常遇春不好意思地解释了起来。
解释完，秦伟冉才把目光转向了受害者，他看着眼前七分陌生三分熟悉的常遇春，不确定道：“嗯？常遇春，怎么不戴眼镜了？你眼睛治好了！”
半个身子依旧藏在二班门里的王雅琪闻言看向常遇春，注意到了身边的目光，常遇春微微扭头看了过去，一个照面就王雅琪转头避开了，不知道在看哪里。
常遇春蹲下来，低着头，说道：“眼镜刚刚不知道掉哪里了。”
“我帮你找找。”秦伟冉弯下腰，小心地挪动着。
王雅琪转身回到教室，迎面撞上两双好奇的眼神。
“外面怎么了？”亓紫曦的脸上惊魂未定。
“恶作剧。”王雅琪补充道：“是吓唬常遇春的。”
徐妍愤愤不平地说道：“他连我和亓紫曦一块吓着了。”
王雅琪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说话间，常遇春走进教室，三人看了过去，已经戴上了眼镜的常遇春完全没有接收到，他回到座位从抽屉洞里翻出书来，和等在门口的秦伟冉一同离开。
“你学学人家，人家常遇春每天晚上回宿舍都带着书。”徐妍对王雅琪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也得这样。”
“回去哪有时间看。”王雅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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