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经并无特殊之处,里面所讲皆是文人书生府试前需要攻读熟知的文字经义。
度人经此前超度的书生也一直在筹备府考事宜,只可惜半道误入邪途,不仅耽误了大好前程,还把小命搭了进去…
徐青收敛心神,无数典义如涓涓细流,于无声处浸润着他的文思。
等整部书经化作淡淡荧光融入脑海后,他蓦然睁开双眼,精神奕奕。
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如今通晓经义的他,虽然外表好似没什么变化,但却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文人气质。
他莫名有种感觉,若是改日去参加府试,必能轻易考上秀才。
不过即便不去考取功名,单是识文通墨这一点,就称得上是他今晚最大的收获了。
他本是异乡异客,若是能提前知晓当地的语言文字,那无疑是最大的幸运。
消化完书经,徐青又拿起另一份奖励,一颗蓝湛湛的通心丹。
痴人书生投河前有片刻明悟,看清了苏红袖的真实面目,虽然书生不愿面对,却也算通了人性。
一颗通心丹,从此不痴愚。
服下丹丸,徐青霎时感觉耳清目明,一些因欲念影响的思维也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鸡鸣五更,天色将明。
心神通明的徐青瞬间惊醒,此前他只顾贪迷于度人吃瓜,却忘了时间。
倘若等到天光拂晓,让磨坊的管事发现此地僵尸躺尸过半,怕不是会立时严查。届时稍有差池,作为始作俑者的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将痴情书生放回原地,徐青转身四顾,只见凡是被他超度的尸工,个个都双目闭合,面带奇诡笑容,仿佛想起了生前最快乐最开心的事。
微风拂过,眼前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徐青低头瞧了瞧身上穿的双层外卖服,蓝黄夹心,里面黄,外面蓝,衣着打扮与院落里本地土著大相径庭。
思索片刻,徐青复又转身扒了书生的长衫,套在身上。
想要逃离此地,他势必要经过临河坊的明街暗巷,如果依旧穿着奇装异服,恐目标太过显眼,容易引人注意。
换好衣服,徐青瞅准围墙方向,刚准备助跑几步跳将上去,却又发现自己一动,藏在身上的金银快板便因为晃动,开始咵哒咵哒乱响。
“”
撕下几绺布条,将快板缠裹紧实,徐青原地蹦了蹦,没怎么用力,却跳了三尺来高。
此时他身上的快板倒是不再响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弹跳力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徐青感觉如果身前有个标准篮板,他稍稍发力,就能轻松够到篮板顶部。
若是上辈子有这运动能力,谁还送外卖啊!
果然,穷人还是要靠变异!
跃跃欲试来到院墙前,徐青瞅准墙沿,跟腱猛然发力,一个纵越便窜上丈许高墙,丝毫不费力气。
僵尸视夜如昼,他站在高处,借着夜色,看清了尸工磨坊的大体构造。
不说整个磨坊,仅是徐青目光所及之处,便有两条廊庑,三座大院,每个院落均有尸工各自忙碌。
“这磨坊老板可真够缺德的,弄来这么多死人敛财,也不怕哪天德行用完,遭天打雷劈!”
磨坊中,尸工忙碌的动静虽说不大,却也不小,正好能掩盖一些细微动静。
徐青悄摸翻过几道院墙,绕开廊下屋舍,不多时便来到了靠近街道的最后一堵院墙前。
墙这边是死人打白工的地方,墙那边就是活人的世界了。
“有些僵尸是关不住的”
徐青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翻墙越狱。
至于以后的打算,他已经有了眉目。
僵尸,僵而不死,天生就具有‘长生’特性,等逃离此地后,他便找个乱葬岗或者墓园陵地。有度人经傍身,说不定苟个几百年就能修成个尸仙,再不济当个僵尸王也不错。
抱着对未来的期许,徐青翻下高墙,落入街巷。
他现在所处位置是紧挨着磨坊的一条巷道,在巷子尽头,隐约能看到临河坊大街上映来的光亮。
像是店铺灯火,又像是因人气聚集升腾的烟火气。
起初徐青迈着缓步向街道靠近,慢慢的他速度越来越快,约莫十几息工夫,临河坊的街道便近在眼前。
此时天色依旧黑暗,湿重的雾气在巷口徘徊不散。
蓦地,一道光不溜秋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差点就和走到巷口的徐青撞个满怀。
“让开!快让开!”来人行色匆匆,直喘粗气。
徐青连忙后撤两步,方才看清对方模样。
那是一个不着寸缕,体型瘦高的青年。
在青年身后,隐约还有人声传来——“人在何处?”
“回捕头,那采花贼钻进巷子里去了!”
“呵,若我没记错,那里应该是条死巷。”
“你们随我来!”
巷道口,徐青躲开凌晨裸奔的男子,随后探头往巷外看去,只见街道左侧追来数个气势汹汹的差人。
就连街道右侧,也有掣刀拿棍的巡夜兵丁往巷口逼近!
“”
你奶奶个腿的!徐青见状嘶哈一声,迅速撤回身位。巷道内,把官家勾引来的光腚青年正伸出手,着急忙慌地往高墙上够。
大街上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巷道口已然出现火把光亮。
越是怕蛇咬,长虫越缠脚,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青想过此去路途多艰,却没想到刚出高墙,就遇到这么一伙凶人堵住去路。
他想也不想扭头就往回跑,身后呼喝声此起彼伏。
“站住!哪里跑!”
“怎么有两个人?莫不是接应的同伙。”
徐青不予回应,跑到来时翻过来的高墙,腿脚用力,怎么出来的,又怎么原模原样的翻了回去。
高墙上,咄咄逼人的弩箭从墙中间一直蔓延到墙头处。
墙脚不远处,一丝不挂的青年胆战心惊,也没了逃跑的心思,果断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大人,跑了一个。”
“他中了我的连营箭,跑不了多远不对!有尸气!”
领头模样的差人鼻翼翕动,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别打了,先问问他,跑的是什么人!”
被官差恶意报复的光屁股青年痛嘶道:“我不认识他,你们追那么凶,谁见了不怕,谁见了不跑?”
“放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若是好人,何必翻墙进去!”有经验丰富的巡夜队头目出口驳斥。
手持连营弩,腰挎虎头刀的领头差人这时也开口道:“那人身上有尸气,恐非常人。”
“曹队正可知这高墙后面是什么所在?”
磨坊内,徐青穿过廊庑,在回到自己的工位前,他将刺入臂膀寸许的箭矢用力拔出,有发红发暗的液体从伤口溢出。
没有活人那般过于敏感的痛觉,但也并非完全无感。
他能清晰感觉到伤口处传来木木的痛觉,只不过像是针灸时候的‘困疼’,而非直痛。
经过一处尸工院落,徐青顺手将箭矢丢进磨槽里,竖立的硕大磨盘撵过石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短矢的木制箭杆当场折断。
接着,徐青翻过邻墙,回到自己原来的工位上。
在此之前,他还不忘将身上套着的长衫重新还与痴情书生。
磨坊外,到处都是鸡鸣狗叫的动静,徐青本是黑户,又被炼成僵尸,身份迥异于常人,若被官差拿下,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为今之计,也只能混水摸鱼,等躲过眼前这场风波后,才能考虑其他。
只是院中那些被超度一半的尸工,又该如何处理?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五更天,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远远传进崔氏磨坊。
临河坊巡房捕头赵中河正在与崔家管事交涉。
“我听人讲,你们磨坊拉磨不用驴,用的是尸匠制成的游尸做工,不知可有此事?”
刚起床的崔管事心情不太爽利,不过还是好言规劝道:“赵捕头刚来,许多事情不甚了解,等改日我做东,请师爷主簿一起聚一聚,在春风楼给赵捕头接风洗尘,有什么事到时候我们推心置腹,细说不迟。”
赵中河闻言呵呵一笑,摆手拒绝:“大可不必,赵某此行为公,可不是来和你等攀交情的。”
“明人不说暗话,方才我与一众兵丁在磨坊外发现一人,此人身上沾有尸气,我用弩箭将其射伤后,它便翻越高墙逃回了你家磨坊。”
“崔管事,你用没用尸工,我不在意,但若是有尸怪从这里出去害人”说到此处,赵中河脸色一沉,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崔管事眉头皱起:“绝无可能!这里的尸工都是”
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崔管事又找补道:“赵捕头想必不知道西京山每年开采出多少煤矿吧?那些挖煤的矿工,有一半都是府城送来的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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