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8年底,爆发了知青返乡的活动,人们高喊“我们要回老家去”的口号,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二年,依然愈演愈烈。

    插队下乡时期,不少知青与当地农户喜结连理,突然可以回家了,面临抉择,选择抛妻弃子的不在少数。

    但是在坪头村,还是头一次遇到女方逼着要离婚的。

    村民们在大队的驱赶下,终于离开了老裴家的院子,但这场荒诞的闹剧并没有结束。

    天色渐渐暗淡,小院里一片狼藉

    一只公鸡飞到树杈上彷徨地鸣叫,那口井盖上面被老裴压了几块石头,老农担心儿子又跳下去,那句“我不想活了”太吓人了。

    里屋的炕上,一盏煤油灯晃动着,老裴家坐在炕边,何家人靠箱柜站着,村支书在当中调解。

    “毕竟原来也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过,而且何麦为坪头村的建设付出了宝贵的青春,与咱们有着浓烈的革命友谊,既然感情淡了,咱就和和气气地分开”

    许松绳看向老裴家时,陪着张笑脸,但话里话外明显向着何家。

    “领导头上这伤,人家不愿意追究,可就是看在这些关系上,要不然就得抓牢里去。”

    见裴家人不说话,许松绳紧蹙眉头,又重重提了一嘴。

    裴硬石、白辛巧这两口子,神色明显慌乱起来,至于小妹,裴寂红,低着头不说话。

    这完全符合村里人对老裴家的印象,一遇事就不吭气,吃亏了也不愿多说。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带你们去公社,赶紧把婚给离了。”

    许松绳紧接着又说,倒是替老裴家做了决定。

    而这话一出,何麦的身子微微晃动,裴寂昌有意望过去,虽然视线昏暗,但能看得出来,那女人在兴奋得窃喜。

    刚才裴寂昌之所以沉默,是在慢慢适应眼前陈旧的年代,脑中不断涌入的记忆,让他很难一下消化。

    记忆抽丝剥茧,让裴寂昌对何麦的憎恶更加浓烈,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裴家。

    何麦只想取得参加高考的机会,还想有人可以伺候她,好让她不用下地赚工分,在裴家她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日子。

    这女人还信誓旦旦地说,担心怀孕会影响高考,所以一直要求裴寂昌在房事时做好防护,对这种事还百般推辞。

    说句难听的,裴寂昌得求着,才能跟何麦发生一次关系。

    但老两口一直想抱孙子,裴寂昌二十三岁,何麦二十岁,这在村里属于年龄大的了。

    可何麦说的什么话?

    “爹,妈,你们不要着急呀,等我先考上大学,稳定了以后,再和寂昌要孩子,这样一来,我们这个小家就能转成非农户,孩子就是城里人啦。”

    何麦当时笑得很灿烂。

    这个女人把老裴家耍得团团转,家里有的几颗鸡蛋,都留着给她吃。

    连同小妹,裴寂红都没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让嫂子吃好的,只为以后见到亲家时,能够敞亮地说一句:“俺家可没亏待你家的闺女。”

    可现在何麦却是要往死逼老裴家,喊了两年的妈,白辛巧小腹上的那几脚,她真能下得去脚。

    坏到骨子里,说的就是这种人!

    “哈哈哈哈”

    许松绳轻轻拍手,笑声似乎缓解了屋里沉寂的氛围,又道:“你们两家人可不能再闹了,都得向前看,现在年景多好啊,日子更有盼头!”

    这话,许松绳可是说给老裴家听的,刚刚给你家批了土地独自经营,粮食收成指定不错,千万别放着好日子不过,自找难受。

    许松绳搓手转身,看向何民众时,露出献媚的笑容,后者的头上裹着厚厚的毛巾,在满意地点头。

    能为领导办这么一件大事,以后可攀上靠山了村支书心里这般盘算着。

    可事情解决了?

    “婚可离不了!”

    突然,男人粗犷的声音在屋里炸开,令人心头一颤,只见裴寂昌大步朝着何家人走去。

    “寂昌,你怎么就不认理,今天的这事,人领导要是追究的话,你就得关到牢里去!”

    许松绳不高兴了,朝着裴寂昌大声呵斥。

    “我怕坐牢?”裴寂昌脖子处的青筋暴起,一把拉住何麦的胳膊,用力拽到自己身边,“我媳妇要是走了,我可活不下去,连命都没了!”

    “哎呀,裴寂昌,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何麦用力挣扎,惊恐地望向父亲,可男人的手宛如钳子,牢牢铐住自己的胳膊,感到生疼。

    “寂昌,别犯浑了,快放开!”

    许昌绳大声呵斥,何民众同样十分着急,身子不由打起冷颤。

    “什么叫犯浑,现在何麦还是我媳妇,我拉自家婆娘的胳膊还不行了?是你们犯贱,来管我家的事,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裴寂昌暴戾高吼,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在前一世,裴寂昌就是专门解决这种难事的,他的身份复杂,既然现在他是老裴家的儿子,呵呵,就得按照自己的做事风格。

    他担着,但就不会做人留一线了。要做绝!

    “你!”

    何民众惊恐地瞪圆眼睛,只感头皮发麻。

    “寂昌,你究竟想干什么啊!”许松绳急得直拍大腿,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别搁这装好人,这婚离不了!何麦也走不出这个家!”

    裴寂昌的那张脸无比阴沉,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这绝不是一个憨厚的农村小伙该有的神态。

    奸诈、心狠、歹毒,等等,这些恶毒的词汇,仿佛都与现在的裴寂昌有关。

    说句难听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你放开我啊,放开别抓我的胳膊爸,你赶快带我离开这里。”

    何麦终于感到害怕了,她胆怯地挣扎着,可在裴寂昌手中,就像一只胡乱扑通的鸡仔。

    “你这个人!”

    何民众当即挡在裴寂昌身前,赶忙护住女儿,可裴寂昌依旧不松手。

    “老裴呀,快快管管你儿子,千万别再做傻事了,真想被送牢牢房里啊!”

    许松绳连忙呼喊裴硬石,已经被吓得结结巴巴了。

    什么人最害怕,除了疯子,就是被惹恼的老实人,裴寂昌此时的样子像疯了似的。

    老农上前,靠到儿子身后,可他也不知道该咋办。

    “我他妈连死都不怕,还怕坐牢!?今天谁要是带走我婆娘,我就跟谁拼命!来!来跟我对命!”

    裴寂昌一头顶在何民众的胸口,使其趔趔趄趄地往后退去,双手拽住何麦的胳膊,用力往后一甩,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炕头地下。

    “给老子都滚出去!”

    裴寂昌顺手拿起墙角的铁锹,又照着何民众的头就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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